太師的臉色登時一變,目光凌厲地掃向周圍的官員,幾個官員見狀將頭垂的更低了些,一旁的內(nèi)侍額頭甚至滲出汗來。太師沉聲道:“你們以為,這是我讓人做的?”一片靜寂過后,之前那中書省官員又開口:“不是,下官等絕不會這樣想?!碧珟熉犞@些話,看著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不管是誰做的這些,無疑他們成功了。就連他信任之人,也是這般模樣,可見天下悠悠眾口會如何談?wù)?。太師盯了一眼薛宮人,這宮人是馮太后帶進(jìn)來的,順著這條線往下查,最終查到的只能是他的人與薛宮人有來往。也就是說查,不查,最終都會落在他頭上?!笆窃ネ?,”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一定是豫王命人做的,嫁禍在太師頭上,這宮中有豫王的人手……”那官員說完道:“太師,微臣以為,應(yīng)該在宮中大肆審問,抓出豫王安插的眼線?!边@話一出,屋子里的人登時都反應(yīng)過來。太師要除掉的可不止是馮太后,還有豫王,如果能將此事壓在豫王頭上,不但太師能脫身,朝廷也得了借口討伐豫王?!拔⒊紡?fù)議?!薄俺紡?fù)議?!薄霸ネ醪豢先刖┲x恩,就是心懷不軌,微臣這就去寫奏折,明日大朝會上彈劾豫王?!碧珟熉犞@些話,目光卻變得深遠(yuǎn),直到屋子里再也沒有了動靜。“還沒查出個究竟,你們就要彈劾豫王?你們覺得文武百官是傻子,還是我是傻子?”太師淡淡道,“你們?nèi)羰钦也坏酱_切的證據(jù),就不要妄想將這樁事落在豫王頭上?!惫賳T們互相看看,他們著實弄不明白太師的思量。只能照太師說的去做。“讓人進(jìn)來收拾?!碧珟熢俅慰聪虻厣像T太后的尸身,再遲疑下去,不管下手的是誰,處置這樁事的人,都要被人詬病。再怎么說,馮太后也是太后,關(guān)乎國體。安排好一切,天也漸亮,大齊皇宮中傳出了喪鐘聲。太師回到值房準(zhǔn)備歇一歇,中書省的官員又捧來一摞奏折,最上面的一本是來自豫王。太師將奏折展開,眉頭立即皺起,奏折上寫的很簡單,只是在說明一樁事,豫王動身來京中謝恩。太師幾乎立即想到豫王的用意,他來不了京城了?!ò玻瑢幙h。丁衙役早早就從衙署出來,跟著同僚去一個小酒館喝酒。“可惜了?!本频胶ㄌ?,開始有人嘴不牢,說些心里話?!笆?,沒有咱們吶?!睅讉€人都知道這話什么意思,豫王的藩地是十六州,他們定安不在其中,如果離得遠(yuǎn)也就罷了,旁邊的涇州都被劃過去了?!奥犝f朝廷免了藩地兩年的賦稅,藩地的百姓有福嘍?!倍⊙靡巯乱庾R地跟著點頭,這次西北出事,他們也想要參軍前去,可惜最后朝廷沒有從他們這里選人?!澳悴皇呛荜P(guān)切洮州那邊的情形么?”一個衙役拍了拍丁衙役的肩膀,“你家中有人在洮州?”“沒有,”丁衙役道,“去年我遇到一些去往洮州的遷民,那些人著實不易,只是不想他們出啥事?!倍⊙靡圻€記得那個趙家女郎,照顧著整個遷民隊伍中的老老小小,那女郎可是他這輩子見過最聰明的人,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jī)會再見到那些人?!拔蚁肴シ赝盾姡犝f朝廷兵馬離開之后,藩地還缺人手?!逼渲幸粋€衙役開口。只要想在軍中有所成就的人,都會想到豫王和武衛(wèi)軍,打仗的時候他們沒跑成,眼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還有沒有機(jī)會過去。從他們得來的消息上看,吐蕃王庭那邊還沒徹底消停,所以入了武衛(wèi)軍一定有機(jī)會再跟著征戰(zhàn)?!斑@次叫哥幾個過來喝酒,也是要知會一聲,”那衙役道,“年前我準(zhǔn)備就走,若是誰有這樣的思量,就與我一起?!睅讉€人互相看看,他們家中有長輩在寧縣,不能一走了之,只有丁衙役露出遲疑的神情,他們夫妻家中長輩已經(jīng)過世,在寧縣沒有任何牽絆,只不過……“想走就能走?”丁衙役道。那衙役臉上一喜:“伱有這樣的心思,我就讓人去問問?!倍⊙靡埸c頭:“那就勞煩了?!睅讉€人又喝了一壺酒,這才說說笑笑地從酒館中離開,正要分開各自回家,就看到一隊兵卒從衙署出來。丁衙役立即上前去詢問軍頭:“你們這是要去哪里?”軍頭道:“豫王上京途中被襲,咱們才收到消息,準(zhǔn)備出城前去營救王爺?!倍⊙靡鄣热嗣媛扼@愕,沒想到他們剛剛說到豫王,豫王就來了?!拔覀円煌??!睅讉€人幾乎沒有猶豫就跟了上去。豫王被襲的地方就在寧縣不遠(yuǎn),跑在前面的斥候,很快發(fā)現(xiàn)了豫王的行蹤,將消息送回來,眾人不敢有半點耽擱,一路追了上去。地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馬蹄印記,丁衙役等人緊張起來,先前說要去藩地投軍之人,臉上更是露出激動的神情。“你說咱們今日若是立了功,能不能入武衛(wèi)軍?”丁衙役搖搖頭:“我也……不知。”嘴里這樣說,他握著刀柄的手更加用力,這的確是他們的機(jī)會?!熬驮谇懊?。”打斗之聲傳來,眾人立即循聲而去,前面的人甚至抽出了腰間的彎刀,準(zhǔn)備看清楚局勢,就沖上前。丁衙役也做這樣的打算,然而等他走的足夠近時,一腔熱血登時云消霧散。眼前是滿地的尸身,一顆頭顱剛剛被砍下來,順著陡坡滾落到了丁衙役腳下。還有幾個活著的人也跪伏在地,沒有了任何的斗志。這些顯然就是刺殺豫王的叛軍,因為斬殺他們之人都穿著武衛(wèi)軍特有的甲胄?!巴晔铝税?!”丁衙役身邊的衙役失望地小聲嘀咕。丁衙役點了點頭。他們的目光很快被馬背上的青年吸引住了,棗紅戰(zhàn)馬之上,一個威武挺拔的人影。那是豫王。豫王淡淡地開口:“將這些人押去寧縣大牢,讓衙署審問后,送封信函去京城,就說本王半路遇襲,可見這一路不會太平,既然如此,等將叛軍都清理干凈,本王再入京謝恩?!睉压鈶?yīng)聲。寧縣的軍頭不敢插嘴,他轉(zhuǎn)頭張望,剛好瞧見了縣令匆匆趕來的身影,他如釋重負(fù)正要將此事稟告給豫王爺,卻發(fā)現(xiàn)豫王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馬頭,顯然是不準(zhǔn)備逗留了。軍頭正不知如何是好,可能老天爺聽到了他的心聲,準(zhǔn)備離開的豫王卻忽然停下來,視線也向他們掃來。軍頭心中歡喜,就等著豫王開口問話,無論豫王說些什么,他都要仔仔細(xì)細(xì)應(yīng)對。正思量著,就聽豫王那略微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