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未末不是布孤心,也不是謝夜闌,他不必故意高調(diào)也不必故意低調(diào)。
所以他就住進了曾經(jīng)那座半山腰的城主府,比上陽宮天水崖稍稍低一些的城主府。
前日他拜訪了北野王,昨日拜訪了天水崖。
今日他就在這城主府里,站在那半山腰處看著云州城,這個他可能要生活很久的地方。
云州城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局勢,他其實看的比較透徹。
陛下對大將軍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也覺得自己能猜到六七分。
拓跋烈是個很特殊的人,這不是大玉開國時期,但他卻說得上有從龍之功。
放眼整個天下,二十年來能說有從龍之功的不過三人,一是上陽宮掌教真人,一是拓跋烈,還有一個就是劉疾弓。
陛下不會輕而易舉的動他,但陛下這十幾年來,似乎也假借著和拓跋烈聯(lián)手做戲的機會,沒少真試探。
如果說陛下要做的是天下無權臣,那么拓跋烈就是天下最后一個權臣。
所以有些時候寧未末都忍不住去想,拓跋烈是那么聰明的一個人,聰明到可以說僅次于天子。
為何還不歸隱
陛下?lián)Q了一個冬泊國君,難道不也是在敲打拓跋烈
拓跋烈該懂。
朕連冬泊國君都可以隨便換,難道朕換不得一個大將軍
所以在這個時候,他若真的識時務,把北野軍交給陛下,那陛下肯定會給他最大的善待。
但拓跋烈似乎沒有這個覺悟,以前沒有,現(xiàn)在也沒有。
來之前,玉天子和他說,他到了云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協(xié)助林葉重建怯莽軍。
林葉,一個小人物,小孩子,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官場上的白癡。
然而陛下需要的恰恰就是這樣一個人,有個大將軍劉疾弓義子的身份,還是一個與云州舊勢力沒有過多利益往來的新人。
在這樣的斗爭中,如果林葉死了,那陛下不會太在乎,畢竟這樣可以利用的新人,在陛下即位后的這么多年中,死了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如果利用林葉重建怯莽軍,扳倒了拓跋烈,那陛下當然是大大的賺到了。
寧未末的為難就在此處。
他想著這些時候,手下人過來稟報,說是有個生人來拜訪,自稱是同門師弟。
寧未末又不是什么習武之人,既然用的是同門兩個字,而不是同窗,就說明這個人的身份,不能明說,但很重要。
不能明說的同門,又很重要,寧未末用屁股想也能猜到是誰。
因為他,是當今左相萬域樓的門徒,他金榜高中后,拜入的萬域樓門下。
所以當萬蒼策被請進來,出現(xiàn)在寧未末面前的時候,寧未末一點都沒覺得奇怪。
兄長。
萬蒼策見到寧未末后,連忙快走了幾步,然后鄭重的行禮。
寧未末扶了萬蒼策起身:你這是從何處來,可先回歌陵去拜見過相爺了
萬蒼策道:弟從冬泊歸來,路過云州,聽聞兄長調(diào)來云州任職,所以過來看望。
寧未末拉了萬蒼策的手,進客廳后落座。
兄長,離京之前可去看過我父親,我父親還好嗎
萬蒼策問。
這是一句試探。
寧未末道:我從歌陵來之前,去相府拜別,相爺?shù)念^發(fā)都已花白,看起來精神也不大好。
寧未末又怎么可能聽不出這是一句試探,他若說沒去拜別相爺,那萬蒼策就該猜測他父親是不是馬上就要失勢了。.
所以萬蒼策聽完后就羞愧道:父親為我也是操碎了心,當年輕狂,害得父親也是擔驚受怕。
寧未末道:事情過去多年,陛下也未追究,你回來了就好,盡早趕回去與相爺相聚。
萬蒼策道:兄長,恕我直,我來拜見兄長就是想問問,如今陛下對當年的事,可還是念念不忘
寧未末道: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陛下并未深究。
萬蒼策:那就好,我只怕是回去,又給父親添亂。
寧未末想了想,嘆了口氣。
若不然,你先在我這里住下,派人往歌陵送親筆信,問問相爺?shù)南敕?若相爺讓你回去,大抵是沒有什么要緊的。
萬蒼策等的就是這句話,連忙起身,又行禮道:多謝兄長收留,那弟就暫時叨擾兄長了,等父親回信,或回或走,我都不耽擱。
寧未末笑道:你叫我一聲兄長,難道我還會急著趕你走只管住著就是。
說到這,他看向萬蒼策:你在冬泊有許多年了吧,為什么突然想回去
萬蒼策道:聽聞冬泊生變,不敢久留,又思鄉(xiāng)心切,惦念家人,所以就急匆匆的變賣了在冬泊的產(chǎn)業(yè)......
寧未末聽到變賣產(chǎn)業(yè)這四個字,微微皺了皺眉頭。
兩個人之間的交談,每一句話都是在試探,都有深意。
他沒再有多問,只是隨便找話題又閑聊了幾句。
可是他當然知道,萬蒼策突然回來,必然和十幾年前的舊案有關。
他能在冬泊藏身十幾年,還不是因為有冬泊國君關照。
如今冬泊變天,新的國君看出來玉天子要翻查舊案的心思,怎么可能還保他。
萬蒼策在城主里停留了一個多時辰,告辭出來的時候,臉色就已經(jīng)有些不好看了。
他已經(jīng)試探出來,天子這次應是要動真格。
風雨飄搖。
萬蒼策出門后自自語了一聲。
原本有一艘大船能為他遮風擋雨,現(xiàn)在這船航向變了。
可是這世上,再也沒有一條現(xiàn)成的船,能比得上天子那艘船。
除非,造一條。
他邁步向前。
新筆趣閣全軍列陣更新,第二百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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