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婁山關(guān)。
城門樓前,已是人山人海的景象,周遭的百姓聽到官府竟要斬首一百余人,全都?xì)鉀_沖的趕來觀望。
城樓之上,王善堂率領(lǐng)著近百名神通者,以及各種在邊疆之地威名赫赫的掌門、洞主,一同站在了城墻邊緣,向下方俯視。
左右兩側(cè),數(shù)百名兵丁持槍而立,莊嚴(yán)而又肅穆。
王善堂瞇眼俯視著下方的蕓蕓眾生,布衣百姓,竟突然有一種重回巔峰之感。
這掌握權(quán)利的感覺,真的太令人迷醉了。
他本名魏興,今年二十二歲,他父親當(dāng)年是天監(jiān)司的巡南監(jiān)司,位居千戶之上,手握大權(quán),無限風(fēng)光。
但很遺憾,他父親后來因?yàn)閰⒈O(jiān)黨之爭,在入獄兩年后,被判斬首示眾,而身為嫡子的魏興則是與母親被一同流放到了上虞縣,過著生不如死的罪臣家屬生活。
哪一年,魏興剛剛十來歲,但他記得自己家族曾經(jīng)的輝煌,所以在上虞縣過的每一天,對他而都是十分痛苦的。
直到近兩年,那當(dāng)年幾乎被擊垮的監(jiān)黨一脈,才有被大乾景帝重新啟用的征兆,逐漸再次崛起。
而魏興作為這一脈監(jiān)黨的嫡傳二代,那自然也會(huì)被多加照顧,慢慢擺脫了困境。
他曾體驗(yàn)過權(quán)利為家族帶來的輝煌；也曾跌落過最谷底,在上虞縣過著連牲畜都不如的生活……所以,他比誰都迷戀,這站在頂峰,俯視蕓蕓眾生的感覺。
哦,對了。
那真正的王善堂,因?yàn)橐粫r(shí)貪婪,與魏興的人過多接觸,所以早都被刺殺身亡。
但他的尸身還在,而魏興則是動(dòng)用天監(jiān)司的秘法,借其尸還魂,從而才能順利的接管阜南縣。
當(dāng)然,魏興的功課做的也很足,他事先早都摸透了王善堂麾下將領(lǐng)的脾氣秉性,以及自身情況,所以才能如此精準(zhǔn)的把握這些人的心里,從而做到在兩天時(shí)間內(nèi),不出大亂子。
魏興這一脈的監(jiān)黨,對南疆邊陲之地的了解,是完全不弱于巫妖國朝堂的,因?yàn)檫@個(gè)地方,是他們能再次被景帝重用的唯一籌碼。
城門樓上。
魏興稍稍等待了片刻后,便扭頭沖著縣令說道：人來的差不多了,開始吧。
淦嫩娘的,你不說自己要親自主持嗎這怎么又把臟事甩給我了
縣令心里怒罵了一句后,便很從心的邁步上前,沖著下方大吼道：肅靜,肅靜！
他這一喊,那城上城下的兵丁,便全都神情肅穆的大吼：肅靜,爾等肅靜！
數(shù)聲整齊的怒喝過后,關(guān)城下方便徹底安靜了下來,那些布衣百姓,心里既憤怒又害怕的看向了,那高高在上的王善堂等人。
你去。
魏興沖著一名體格彪壯的漢子,輕聲吩咐了一句。
嘿嘿,我正有此意。
這彪壯的漢子也是監(jiān)黨一脈,本名賀飛,而他父親當(dāng)年就是死在了南疆戰(zhàn)場,所以他對這里的人恨之入骨。
只不過,即便當(dāng)年領(lǐng)兵殺他父親的武元君還活著,那估計(jì)他也不敢跟武帥比劃,但拿百姓出出氣的能力,他還是有的。
賀飛領(lǐng)著二十幾名兵丁,邁步下了城樓,又自城門中走出。
在他身前,一百余名不知所以的百姓,全都被按著頭,跪在地上。
賀飛瞧著周遭圍觀的百姓,大喊道：爾等肅靜,聽王大人斷案。
烏泱泱的百姓們,不明所以的怒目而視。
城門樓上,王善堂俯視著下方萬民,聲若洪鐘的大喊道：我乃阜南縣總兵王善堂。一日前,得圣命,特調(diào)兵前來圍剿潛入不老山的綠林賊人。事先,我已封城,并貼出告示,三令五申的告知城中百姓,不要窩藏非本地之人的生面孔,不要貪戀錢財(cái),更不要窩藏清涼府的小懷王,并幫其逃竄,……可在如此緊張的形勢下,這群人依舊枉顧律法,違抗圣命,實(shí)乃罪大惡極,可恨至極！他們是南疆的叛徒,所以,本官?zèng)Q定,非常之時(shí),當(dāng)用非常之法。就地處斬這些亂民,一切從快從嚴(yán),以儆效尤,以正律法。
喊聲飄蕩,城樓下方鴉雀無聲。
百姓們都懵了,他們先前都只是聽人嚷嚷,說是官府要?dú)⑷?但大多數(shù)的都不太信,是抱著看熱鬧前來的。
但此刻,他們親眼見到,官府不但要?dú)⑷?還踏馬的要?dú)⒁话俣嗳恕?
這是自巫妖國立國以來,阜南縣從未發(fā)生過的事情。即便是山匪被連窩端了,那也都是有理有據(jù)的,那會(huì)像這般,不讀罪狀,不述細(xì)節(jié),只一個(gè)時(shí)辰抓人,一個(gè)時(shí)辰剁腦殼……
這太荒唐了。
王善堂瞧著下方,再次大吼道：希望城中百姓,都以能此為戒,不要因?yàn)樨潙僖稽c(diǎn)錢財(cái),而白白送命。也請城中百姓共同尋找小懷王,若能查到此人下落,本官重重有賞。
城樓下方,百姓們安靜過后,便是一片嘩然。
官府欲抓小懷王,又為何要?dú)⒊侵邪傩眨?
他這是立威！
去他娘的,我看這狗官是草菅人命。
那小懷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有人怒罵道：是他藏在這阜南縣中,才引起血案的。當(dāng)然,這狗官也著實(shí)可恨！
可恨個(gè)屁啊,沒有皇上的圣旨,他敢這樣做嗎這狗皇帝,狗朝廷,行如此背離民心之事……我看吶,南疆又要烽火遍地,諸侯林立了。
狗官,你草菅人命?。〔坏煤盟?！
你假傳圣旨,意欲謀反！
……！
百姓沸騰,喊聲越來越激烈,有不少人都在指著城門樓怒罵,甚至沖著官兵扔著雜物。
那清涼府的小懷王,你若是個(gè)帶種的漢子,便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莫要牽連百姓！
是啊,大乾的狗屁王爺,跑到我南疆作甚！不會(huì)是你那親大伯,又要滅你滿門吧
老懷王被親大哥剁成了肉泥,暴尸清涼府外。他兒子卻在清涼府沉迷享樂,夜夜當(dāng)新郎,就這種貨色,又怎敢在這時(shí)候跳出來
……！
有人在罵官府,但更多人的是在罵懷王,罵任也,且話語非常難聽,充斥著各種撅八輩祖宗的用詞。
嘩啦！
就在現(xiàn)場即將失控之時(shí),數(shù)百名兵丁持槍上前,向人群外側(cè)連續(xù)走了三步。
長槍如林,冰冷的槍頭頂著百姓面門。
那群事不關(guān)己的人,一看到這幅景象,全都瞬間噤聲,不敢在大喊大叫。
城樓上,王善堂冷笑著指著下方百姓說道：都說南疆民風(fēng)彪悍,是舉世難尋的匪地。呵呵,依我看啊,也都是一群無脊,這長槍一頂在面門,便血性盡失。
話音剛落,天泉峰的赤水娘娘,突然冷聲道：你想試試南疆女兒的血性嗎！
王善堂愣了一下,便不與其爭辯,只擺手道：行刑！
喊聲回蕩,下方的兵丁全部拔出腰間鋼刀,走向了那群無辜的百姓。
同時(shí),賀飛一手按住一名壯漢的腦袋,一手握著幽亮的長刀,低頭說道：莫要害怕,我這刀快的狠！一刀下去,保管你人頭分家,鮮血流盡……！
大人,大人,我求求你了,我是冤枉的……小人真的沒有窩藏嫌犯,只給一位陌生青年指路,便被官兵抓到了這里。被按著的漢子,穿著布衣草鞋,褲襠已是一片潮濕的哀嚎道：我家中還有妻兒,還有父母……小人雖日子過的清貧,可卻不敢觸犯律法,這些年……連山中跑馬都沒做過,只在林中伐木,賺些辛苦錢。大人,我求求您了,替我向王大人求情,我真的是冤枉的……！
賀飛笑吟吟的瞧著他,只見那漢子嘴唇發(fā)紫,臉色蒼白,顯然已經(jīng)是徹底被嚇破膽的模樣了。
但他卻彎著腰,趴在其耳邊說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王大人也知道。
那伐木的漢子聞一愣。
要怪,就怪你倒霉,被拉來充數(shù)了。賀飛拍著他的腦袋,一字一頓道：這就是命,你得認(rèn)。
爹爹！
爹爹！
……！
就在漢子愣神的一瞬間,人群中突然有一稚嫩的女童聲響徹。
她站在外圍,用弱小的身體,使勁向前擠著：莫要?dú)⑽业?他是被冤枉的！求求你們……！
說話間,她呲溜一下自人縫中鉆出,并順著兵丁的縫隙逃竄,進(jìn)入了行刑現(xiàn)場。
這小女娃身穿紅色的布袍,瞧著非常淡薄,且盡是補(bǔ)丁。
在這貧困的邊陲之地,那些平民百姓家里,是穿不起太過鮮艷的衣服的,大多數(shù)都是灰色的劣質(zhì)布袍。
所以,外人不難看出來,這小女孩的父母,一定是非常疼愛她的,即便節(jié)衣縮食,也為她做過新衣。
妞妞,莫要去,回來！人群外的母親,體態(tài)稍大,根本就擠不到人群前側(cè),只能喉嚨沙啞的無力呼喚。
周遭甲胄林立,盡是灰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