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賭局開始的那一瞬間,場中的局勢,便將決定雙方賭注的增減和有無。
倘若天文會的情勢大好,那么蓋亞的碎片也將逐步向現(xiàn)境轉(zhuǎn)化??商热舨幻畹脑?包括三十重深度在內(nèi)的現(xiàn)境防御陣線,也會逐步消失無蹤……
同時,也連帶馬庫斯一起。
他靈魂的狀態(tài),將會被勝負的局勢所掌控。
升起或者落下,再不由自己。
而是被隨著棋手們的對決,徘徊在升華和凝固之間,飽受折磨。
現(xiàn)在,決出先手吧,各位。
馬庫斯抬起眼眸。
現(xiàn)境和地獄的棋手中,有兩人齊齊踏前一步。
來自天竺的男子,和枯萎之王座下的白蛇。
站在骰盤之前,兩人面無表情的對視了一眼,先是天竺男子主動攤手,平和的以示謙讓。可白蛇卻毫不領情,冷淡的伸手拿起骰子,拋出。
六點。
滿值!
天竺男子微笑著,也拿起了骰子,灑落骰盤。
六點!
同樣也是滿值!
雙方等值,只能再骰。
在馬庫斯身后,艾薩克微微皺眉,袖中的手猛然握緊。白蛇拋出的骰子在骰盤中詭異的旋轉(zhuǎn)了一周之后,停頓。
五點。
看來我運氣不錯。天竺男子微笑著,伸手拿起骰子,再拋出。
可骰子卻并沒有翻滾,從他的手中落下之后,直挺挺的摔在了骰盤之上。
同樣,也是五點……
天竺的棋手愣在了原地,兩人對視了一眼,眼神同樣變得意味深長。
而當這一次白蛇再拋時,骰子的結(jié)果就變成了三點。
平均值。
漫長的沉默里,天竺男子伸手,托起盤中的骰子,握緊了,向著下面拋落。
骰子像是瘋了一樣,在盤子里瘋狂彈跳,發(fā)出尖叫一樣的吶喊,回旋的速度飛快。
艾薩克的手指在袖中彈動了一下,可骰子卻毫無任何反應,依舊在瘋狂的回旋中,在白蛇凝重的目光里。
漸漸緩慢。
可那六面之上的點數(shù)卻變幻不定,劇烈的震顫,閃爍。
到最后,遍布裂隙,發(fā)出破裂的聲音。
最終卻定格在了四點!
看來是我贏了。
天竺男子露出了無奈的笑容,抬起手,撓了撓自己松弛的眼袋。
那一張保養(yǎng)良好的手掌之上早已經(jīng)遍布皺紋和老年斑。
陳腐的氣息迅速消散不見。
幸不辱命。
他對馬庫斯頷首,看了艾薩克一眼之后,微笑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先后手就此決定!
看不出隱藏在暗中的鮮血。
只有艾薩克不動聲色的背著手,藏起了掌心的裂口。
沙恭尼之骰啊。
統(tǒng)轄局的中央決策室中,玄鳥憐憫的輕嘆,回頭問道:如此的犧牲,是不是過于龐大了一點
那是在《磨合婆羅多》中所記載的史詩戰(zhàn)爭中,在般度族和俱盧族的血戰(zhàn),堅戰(zhàn)五子和持國百子之間的斗爭里所醞釀出的神跡刻印。
曾經(jīng)歷史的再現(xiàn)。
巧舌如簧的沙恭尼引誘堅戰(zhàn)五子的領袖堅戰(zhàn)同自己豪賭,通過自己親生父親的骨頭所磨制出的骰子,先后贏走了堅戰(zhàn)的財產(chǎn)、地位、乃至妻子和兄弟,將神明賜福的維持法度者打入塵埃之中,逼得對方不得不遠走他鄉(xiāng)。
最終,也因自己這一副為之驕傲的骰子而死在了奎師那的計策之中。
而他的結(jié)局,早在他使用那一副骰子的瞬間,便已經(jīng)注定。
與神明為敵所誕生的業(yè),貿(mào)然更改命運所引發(fā)的反噬……他所獲得的每一分,都將在日后千倍百倍的失去。
使用這一神跡刻印的人同樣如此。
得到的收獲越是龐大,改變的事情越是驚人,那么日后自身命運中所背負的債和業(yè)就越是恐怖。
而在深淵之賭中獲取先手的代價,足以令他自己、他的家人乃至他的子孫世世代代都無法償還……
永恒沉淪在苦痛之中。
阿尼德魯?shù)臓奚撬麨楝F(xiàn)境的奉獻,我作為兄長,無權(quán)干涉。
天竺維持譜系的領袖,桑德胡平靜的回答:只是理所應當?shù)氖虑槎?不必感懷,玄鳥閣下。
只是惋惜。玄鳥輕嘆:不妨礙的話,白狼鉤可以暫借。
不必,維持譜系有自己的方法。
桑德胡靜靜的抽著煙,碧綠的眸子滿是平靜,毫無表情。
或者,早已經(jīng)將眼淚流完了。
而比賽,已經(jīng)開始。
不斷有星辰隨著棋手的意志,墜入了舊蓋亞所化的棋盤之中。
在艾薩克手中,那一疊剛剛抽好的六張牌甚至沒有翻看,便微微一震,瞬間的閃爍之后,似乎就變得不同,然后再度細碎的閃爍。
在長袍的衣擺之下,牌面不斷的變化著,直到最后,重歸平靜。
他看也不看的翻出了一張哨所,投入了棋盤。
占據(jù)了棋盤中間領域靠后的迷宮地區(qū)之后,便趁著哨所地牌所帶來的費用,拋進了一張升華者——深夜風暴·陳。
升華者的靈魂從天而降,沒入棋盤之中。
過。
第一回合,不論先后手,雙方除了下地牌和拋了幾張低費的生物之外,都沒有任何的舉動。
當務之急是占據(jù)棋盤之上所標志出的奇跡源點和重要地形,并不急于交戰(zhàn)??僧?shù)诙睾系絹頃r候,艾薩克幽幽的目光,就落在對面所占據(jù)的那一座凄白籠罩的城池之中。
令白蛇的心臟猛然收縮了一瞬。
警惕。
卻不明白這種不安的預兆從何而來。
直到在那壓抑到讓人無法喘息的氣氛中,艾薩克的手腕翻轉(zhuǎn),向著被白蛇所占據(jù)的城市,推出了一張卡牌。
樂園王子·槐詩!
什么鬼!
白蛇眼眶開始暴跳,大怒:你那兒來的費用和資源!況且這里也沒有你的地牌!
不,我有。
艾薩克平靜的回答,將另一張卡牌,推向了戰(zhàn)場的投影,懸浮在白蛇的面前。
第二回合剛剛開始的瞬間,來自艾薩克的進攻便已經(jīng)來到了白蛇的面前。
理想國卡組的經(jīng)典法術(shù)。
——來自深淵!
那是以天國譜系和深淵的超強相性之下,所發(fā)展出的獨有戰(zhàn)術(shù),簡而之:指定一張地獄領域中的產(chǎn)費單位,強行征用,成為自己的地牌用以投放生物。使用過后,立即損毀。
你的地很好,但現(xiàn)在,是我的了!
而且等會也不會給你留下!
哎呀,有意思起來了啊。
枯萎之王捏著薯片的姿勢停頓一瞬,微笑。
那一剎那,白蛇所占據(jù)的城市中,傳來轟鳴坍塌的聲音。
地獄之門迅速的分崩離析,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哨所,光芒升起,接引著來自現(xiàn)境的流星。
墜落!
波瀾擴散,所過之處,大地迸發(fā)轟鳴。
而在升起的烈光中,隨著流星的投入,嶄新的肉體自烈光之中迅速的鑄就而成,脊柱、內(nèi)臟、四肢、頭顱,乃至毛發(fā)和衣服。
彈指之間,自黑暗里重生。
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簡陋的哨站轟然爆裂,消失無蹤。
而那一瞬間,槐詩終于在漫長的等待之后睜開眼睛。
就這樣,工具人被自己無比信賴的副校長,拋進了地獄棋手們的眼皮子底下……
凄風暴雪,撲面而來。
在眼前的,便是凍結(jié)在冰層之中的廢墟,被飛雪和寒風淹沒的殘破城市。坍塌的立交橋之上數(shù)十道風霜之柱垂落。
在強風的吹拂下,發(fā)出嗚咽的聲音。
伴隨著槐詩的呼吸,便有珍貴的熱量化為裊裊的白霧,升上天空。
這便是早已經(jīng)死去的世界。
舊蓋亞!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