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體育館穹頂斜側(cè)的方形玻璃窗外射入,照亮了空曠的籃球場中央站立的林年,籃球擊打木制地板的‘砰砰’聲清脆舒緩,回蕩在整個無人的體育館中。
電子計分板上的計分是00,但在下一秒,籃球擊打地板的聲音忽然消失了,在數(shù)秒后突兀的嚓的一聲中,電子計分板跳動,一記3分球入網(wǎng)。
站在籃球場的中場,林年放下了自己做出投籃動作的手臂,14米外的籃筐下籃球落地砸得回彈跳起,他伸手向自己身邊的裝籃球的大網(wǎng)兜,隨手又撈出一顆籃球以標準的姿勢拋投出去,籃球飛過半場砸在籃板上彈進框內(nèi),落地砸在了地上彈跳的第一顆籃球上撞開。
一顆又一顆的籃球被丟出悠揚的弧線,半場投籃,林年只重復(fù)機械式的動作,取籃球,投籃,命中,以他投籃的速度身邊整整一網(wǎng)兜的籃球應(yīng)該在一分鐘內(nèi)就得被丟個干凈,但奇怪的是無論他丟得再怎么頻繁,怎么快,身邊的籃球永遠不會見底,但凡他伸手就永遠能摸到一顆球,網(wǎng)兜里的籃球永遠不會見底。
體育館里一直響起持續(xù)的籃球砸地板的聲音,電子計分板一直跳著分數(shù),很快一邊就被刷到了上限,在抵達999計數(shù)極限的時候,林年伸出手摸籃球卻摸了一個空,他扭頭看向網(wǎng)兜里,里面的籃球終于見底了。
“總要有個結(jié)局吧?你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什么事情都是有結(jié)局的,投籃也好,人也好?!被@球場的另一頭響起了熟悉女孩的呼喊聲音。
林年收起了手抬頭看向籃筐下面,金發(fā)女孩坐在一顆籃球上托著腮,腰間揣著個籃球吐著舌頭像是被累壞了,而事實上她的額頭和身上的確有許多汗水,那身白色的病號服黏在背脊和胸口上透明出了下面牛奶似的白皙皮膚。
林年沒說話,只是把手輕輕地搭在了網(wǎng)兜的邊上,金發(fā)女孩看見他這副模樣只能嘆了口氣,小聲嘟噥著壞話抱著兩顆籃球呼哧呼哧地一溜小跑,跑過半場來到了林年的身邊把籃球狠狠地摔進了里面這也是網(wǎng)兜里的籃球為什么總是丟不完的原因。
“我知道你很不爽,但不爽又能有什么辦法呢?這是執(zhí)行部深思熟慮后做出的決定啊,而不是一拍腦門說:啊,我覺得‘s’級最近風(fēng)頭出夠了,這次就不帶他玩了。于是就真的不帶你玩了事情壓根不是這樣的,我都能理解,為什么你不能理解呢?”金發(fā)女孩雙手抱著后腦勺轉(zhuǎn)頭走向一堆籃球的籃筐那邊,大聲說著。
“這件事你早有預(yù)料嗎?”林年把網(wǎng)兜里金發(fā)女孩才撿回來的兩顆籃球又丟出去了,還是命中,遠遠地看著她撿起一顆籃球的背影問。
金發(fā)女孩雙手抱起一顆籃球,回頭遠遠地望著昏暗籃球場中央一米陽光下的林年不假思索地說,“我當(dāng)然不知道啊,你以為我是什么?未卜先知的巫女嗎?你們這里是卡塞爾學(xué)院,不是霍格沃茲,沒有水晶球占卜課!”
“不過有必要急成這樣么,我以為在執(zhí)行部呆久一些就可以磨掉你的急躁了,但感覺不管過了多久你還這樣,情緒用事?!苯鸢l(fā)女孩懶懶地拍著手中的籃球,運球走向了中場的林年,“還記得3e考試的時候,他們問過你的一個問題嗎?電車難題那個?!?
“你到底想說什么?”林年看著陽光后面昏暗中拍著籃球走來的金發(fā)女孩淡淡地問。
“我只是想說啊,電車難題是有很多變種的,這個問題的主要核心是你是否愿意放棄一些人拯救另一些人,說白了還是取舍的問題,一個流氓問題,我把兩根軌道上的人換成你姐姐和曼蒂,這個問題是不是瞬間就變成了女朋友和老媽掉海里了你先救誰了?”金發(fā)女孩拍球到了林年的面前,雙手捧住回彈起來的籃球,遞給了林年,“那么問題來了,你救誰?”
林年沒有回答,伸手去拿球,但卻被金發(fā)女孩收手躲開了。
“回答不上來是吧?所以我才說這種問題是流氓問題?!苯鸢l(fā)女孩說,“但事實上,當(dāng)你真的遇見這種問題了,你心里是不難做出答案的,這個問題和電車難題又不一樣了,它難的不是做出選擇,而是將這個選擇真正地說出口?!?
“我只是想去救人,你把問題復(fù)雜化了,沒有誰會被犧牲,這件事也用不著上升到這個地步?!?
“嗯按照表面上來看的確是這樣的,但實際上呢這次你可愛的金毛師姐遇到危險的事情還真不是什么意外?!苯鸢l(fā)女孩嘆息。她話才剛說完,衣服單薄的領(lǐng)口瞬間就被扯住了,一股巨力強行把她拉拽了過去。
金發(fā)女孩一點也不驚慌,似是早有預(yù)料會發(fā)生這種情況,腰間跨著籃球,散漫地偏著頭不跟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那雙黃金瞳對視,自顧自地說,“嗨,其實你心里不都一直有譜的嗎?只是等著我親口說出來罷了,墨菲定律嘛?!?
林年的拳頭捏得很死,盯著面前表情越來越不在乎的金發(fā)女孩很想一拳砸在她的臉上,可他以前再憤怒的時候也沒有這么做過,總覺得真的這么對她,自己就會失去什么似的這次也不例外,在怒視了足足三分鐘后,他抓住對方領(lǐng)口的手才漸漸地松了下來,但語氣依舊夾著冰碴一樣堅冷,“這件事有關(guān)‘皇帝’?”
“嗯哼?!苯鸢l(fā)女孩被放了下來,退后了兩步點頭回答。
“目的是我?”
“嗯哼。”
“如果我不去的話。”
“你師姐就涼涼咯?!苯鸢l(fā)女孩說,“肯定涼的,不用報以任何期望,‘皇帝’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人,你不出現(xiàn),你師姐必死無疑?!?
“但如果我出現(xiàn)了。”
“陽謀就是不怕你知道人家準備坑你,就是讓你心甘情愿地踩進去,而往往這種坑才是真正要人命的,即使你以為你準備好了,祂也總能在最后給你一個巨大的驚喜?!苯鸢l(fā)女孩癟了癟嘴,聳了下肩,意思不而喻。
“所以你是不想讓我去?”林年低聲問。
“哪里的話。”金發(fā)女孩撓了撓頭發(fā),“我只是覺得有義務(wù)給你說清楚,其實你也早就察覺到這件事里有問題了吧?雖然你師姐走之前立fg立得蠻多的,但真出事了就顯得很巧合了可事實證明每一個巧合都是處心積慮的必然?!?
“你比我了解‘皇帝’,如果我去了,最壞的情況是什么?”林年問。
“可能會死咯?!?
“就只是可能會死?而不是絕對會死?”
“哪里的話,對自己自信一點好吧?雖然你現(xiàn)在蠻弱的,但‘皇帝’不親自下場,還沒什么東西能讓你‘絕對會死’的?!苯鸢l(fā)女孩伸手敲了敲林年的胸口揚眉,“不還有我罩你嗎?”
“為什么是曼蒂?”林年問,“這次是曼蒂,下次有沒有可能就是我姐了,然后是楚子航,大洋彼岸的蘇曉檣,或者其他我認為重要的人?”
“喔,原來蘇曉檣排在楚子航后面?!苯鸢l(fā)女孩古怪地笑了一下,但發(fā)現(xiàn)林年壓根沒什么反應(yīng),只能無趣地癟了癟嘴。
她嘆了口氣說,“其實你有沒有注意到,‘皇帝’一直以來的目的和手段都沒那么簡單,綁票這種事情想要做對祂來說真的很簡單,就拿蘇曉檣舉例子,那種身邊一點防備手段都沒有的妞兒,‘皇帝’真的是想怎么綁就怎么綁,隨時隨地都可以把她帶去不透光的小屋子里擺成十八般姿勢錄視頻發(fā)給你,讓你怒得跟豪豬一樣不顧一切沖鋒過去”
說到一半金發(fā)女孩又瞥了一眼林年已經(jīng)攥起的坨子,縮了縮腦袋繼續(xù)補充,“但是!但是!凡事都有個但是但是祂直到今天也沒有這樣做過不是嗎?就連我都知道蘇曉檣其實已經(jīng)算是你的軟肋了,可祂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對那女孩出手,而是挑了有卡塞爾學(xué)院執(zhí)行部背景的曼蒂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什么嗎?”
“你想說什么?”林年問。
“我只是想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啊,就真的只是一種可能你師姐嘛,被扯進這事情來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你師姐本來就置身事內(nèi)跟‘皇帝’嗯哼?”金發(fā)女孩扭著頭沒看林年,哼哼哧哧、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