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九羅手上不停,又是一個圈繞。
炎拓看到銀線又到眼前,知道自己是疏忽了:弦線跟刀不同,刀想再砍得先收回,但弦線繞空繃盡,又是一條直弦,第二攻可以無縫銜接。
他抬手想抓點什么,入手細軟膩滑,腕處似乎碰到什么硬物,他心念一動,手順著聶九羅的腿迅速上撫,一把抽出匕首,在脖子被弦線圈緊的同時,反手用匕尖抵住了她心口。
聶九羅身子一僵,不動了。
匕尖相當尖銳,已經(jīng)進了皮肉,睡袍的破口處慢慢滲上血色,睡袍的遮掩下,有一滴殷紅的血,順著她小腹慢慢滑落。
炎拓脖子外圈的皮都已經(jīng)被弦線勒破了,他看著聶九羅笑:“赤手空拳?聶小姐,你身上藏的東西可夠多啊。”
兩人都不動,也冒不起這個險去刺激對方,喉管、心臟,不比闌尾,都不是人體舍得起的。
就在這個時候,樓梯上傳來盧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聲音:“聶小姐啊,出什么事了嗎?”
聶九羅心頭一凜,吼了句:“沒你的事,我拆東西,你明早再來收拾!”
盧姐:“哦,哦,那行?!?
這倒也不賴盧姐心大,她們家政公司專門有個群,都是服務作家、畫家、設計師之類的,這類人群特立獨行的比例高,出狀況的也多,什么自閉自殘吸毒,其中有一個,大半夜忽然來了靈感,拿自己的血在大白墻上畫了個血意淋漓的心臟,把阿姨嚇得接連一星期噩夢不斷。
所以,聶九羅在拆東西,雖然是在半夜、動靜也有點大,但是,依然正常。
炎拓候著盧姐的腳步聲消退:“聶小姐,咱們是要這樣……到天亮嗎?”
聶九羅咽了口唾沫,沒吭聲,攥住手環(huán)端頭的手有不易察覺的發(fā)顫:一個姿勢端久了,難免這樣。
炎拓:“我是個惜命的人,你這滿屋子事業(yè)消遣,應該也挺珍惜人生的,你看,與其現(xiàn)在雙雙喪命,不如各退一步,都先活著好不好?”
聶九羅就坡下驢:“好,你先。”
炎拓冷笑:“我先?你這種撒謊成精的,有什么資格要我先?你先?!?
“撒謊成精”這四個字,倒也沒冤枉她。
聶九羅說:“好,我先?!?
她盯住炎拓,先松開手環(huán)一端,環(huán)身有復位彈力,很快蜷縮回腕上、恢復本樣,她兩手虛張舉起,以示現(xiàn)在無威脅,然后慢慢起身后退。
炎拓也盯死她,松開匕首,撐起手臂起身,站起時,一腳把匕首踢開老遠。
第二回合,不輸不贏,再次清零。
聶九羅齒縫里迸出兩個字:“再來。”
炎拓不打算再跟她纏斗:“聶小姐,我來是想跟你聊事情的,你這狀態(tài)瘋癲了點,不太適合,改天吧?!?
說著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腰后插著的槍亮晃晃地對著她。
還改天?這種事夜長夢多、早結早了,誰也受不了整天心惴惴地等臨頭一刀,聶九羅喝了句:“回來!”
說話間,搶身上前,伸手就去拔槍。
炎拓敢讓槍落她眼里,也就是篤定她拿不到,就在她發(fā)聲的同時,他斜向沖前、一個竄躍上撈,把擱在臨墻展示架高處的一尊罩透明塑料膜的塑像給推了下來。
這尊塑像,他之前就注意到了,是尊水月觀音像,隔著塑料膜都能看出精工的程度,塑像面部雙目修長,微閉俯視,衣袂褶皺繁復。
他篤定珍視作品的人,絕不會眼睜睜看著作品損毀。
聶九羅眼見塑像跌落,腦袋里嗡的一聲,頭皮跳炸,到底是職業(yè)本能占了上風,放棄了追擊炎拓,飛身撲前去救。
這尊像,就是老蔡口中“三年了,你好意思再拖嗎”的那個,之所以進展奇慢,是因為務求精心。珍視也是絕對珍視,眼見如果硬生生抱住、勢必會有大損,情急之下,貼地滑身,拿自己的身子去當塑像的肉墊,終于在觀音傾倒的最后一刻、伸手穩(wěn)住了。
隔著透明膜與悲憫面目的觀音相對,聶九羅劇烈喘息、心跳如鼓,后背都被冷汗浸濕了。
耳邊傳來瓦摔片裂的聲音,炎拓沒從樓梯走、那只是障眼法,他翻窗出去的,踩落了不少青瓦片,屋檐盡頭就是院墻,翻下墻落地即遁——他走了。
聶九羅在地上躺了會,這才忍痛坐起,同時小心翼翼地扶正塑像。
到底是跌落事故,饒是極盡小心,菩薩還是未能全須全尾,有些邊角小物件跌落在塑料罩里,聶九羅認出有垂手的那只大拇指、連珠瓔珞上的一塊、還有寶冠的一角。
雖然容易修補,但每掉一塊,還是像掉了她一塊肉,心疼。
過了會,她咬牙爬起來,走到開著的那扇窗前。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花草香,地上散落著七七八八的瓦片,盧姐的房燈還亮著,亮著亮著,就關了。
看情形,至少是今晚,這人不會再回來了,恨也沒用,等也白搭。
聶九羅閂上窗戶,撿起被炎拓踢開的那柄匕首,踩過滿室狼藉、一地釘鑿,中途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折回到沙發(fā)邊,一把掀開坐墊。
狗屁的炸彈,是個不銹鋼的彈扣,承了重量就會咔噠一聲。
她攥起彈扣,步子虛浮地往臥室里走,腦袋還是昏的,那一撞,真是撞得她腦子里萬物移位。
聶九羅手上用力,攥緊彈扣。
下次見到,她要把這玩意兒塞炎拓嘴里,讓他生吞下去。,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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