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九羅拔腿就往一側跑,這跟逃跑時走曲線一個道理,對方是直沖,她得改向。
果然,跑了沒兩步,就聽到身后傳來重重落地的頓聲,聶九羅一咬牙,看也不看,回身就是一記掄刀:能不能傷到這東西,純粹是拼運氣。
很可惜,或許是她跑太快,要么就是胳膊不夠長,刀尖自那東西眼前約半米處空掄而過。
一擊不中,聶九羅左手急抬,手電光直刺那東□□眼,想故技重施,哪知那東西只急閉了下眼,同時抬臂猛揮。
這一揮好死不死,把她的手電給打飛了,電光在空中打著旋圈飛了出去,非但如此,左手還被打得瞬間僵麻,她幾乎要懷疑,是不是幾根手指頭也跟著手電飛走了。
聶九羅腦子里一空。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么玩意兒正砸在了那東西的腦袋上,不止一個,接二連三,陸續(xù)而至,同時聽到炎拓大吼大叫的聲音:“哎,哎!鵬哥,這里!”
是炎拓沖到了裝備堆邊上,正從里頭撿東西往這頭砸,他力氣不濟,重的掄不起來,只能砸些安全帽、膠鞋、廢舊馬燈什么的。
明明形勢兇險,聶九羅還是突然覺得好笑:鵬哥?這還攀起兄弟來了?
不過好笑歸好笑,心里也知道炎拓是在幫她拖延時間,聶九羅覷著這玩意兒愣神,斜里直沖出去,先去撿手電:下頭太黑了,雖說拿著手電就是個靶子,但沒手電,人就是個瞎子。
剛撿起手電,就聽身后不遠處一陣嘩啦急響,那“鵬哥”大概是被砸得惱火,兼對炎拓的聲音耳熟,已經(jīng)暫時舍了她、向著炎拓的方向急撲過去,只一竄就縱上了裝備堆,裝備堆得本就松散,沒吃住這一扒,嘩啦往邊上滾落。
聶九羅大叫:“炎拓,躲起來!別說話!”
一邊這么喊著,一邊把手電調到閃爍模式,向著那東西直射了過去。
地梟的夜視力當然是強的,但剛被劃瞎了一只眼,不可能不受影響,鼻子也差不多毀了,估計現(xiàn)在鼻腔里滿是血腥味,嗅覺大打折扣——也就靠聽力和對光線的敏感度感知對手方位了。
炎拓貼地伏倒,也是運氣,各色裝備散落而下,恰好把他半埋了起來,只露了半張臉,能隱約看到趴立在裝備堆頂上的尤鵬。
但凡多點時間和耐性,尤鵬還是能找到炎拓的,但一來受挫之后本就狂躁,二來身側的光跟追魂一樣沖著它閃,它實在忍無可忍,一聲悶吼,掉頭沖著聶九羅狂奔而去。
等的就是這時候!
聶九羅直迎著尤鵬上來,距離約莫三四米時,手電光迅速推到最強,晃住尤鵬的眼之后,用力向上一拋。
她和尤鵬打斗時,手里一直都有手電,基本給對方造成了一種“光在哪里,人就在哪里”的假象,她篤定尤鵬那受了傷的眼睛在剎那間,是幾乎分辨不出人和光已經(jīng)分離的。
尤鵬果然中計,后肢蹬地、騰空躍起,向著光亮處攫撲過去。
就是現(xiàn)在了!
聶九羅腳下不停,手里匕首大力上揚、又是一記狠命橫掄,這一次是實實在在沒走空:刀尖從尤鵬的左側腰際,斜向上劃拉到右側肋下,于半空中給它來了個半開膛。
她一擊得手,也顧不上查看戰(zhàn)果,繼續(xù)往前疾沖,幾步跨到裝備堆上,又矮身斜滾下去,炎拓眼見她下來,趕緊起身,一把托住她,卸了她下滾的勢頭。
兩人伏在裝備堆后,俱都氣喘吁吁,但又不吭一聲。
另一側,尤鵬騰起撲空,半途開膛,翻滾著落了地,發(fā)出凄厲之極的嘶吼聲。
聶九羅從沒聽過這么瘆人的吼聲,真如萬鬼齊哭,叫人毛骨悚然。
正想伸手捂住耳朵,忽然感覺裝備堆的另一側吃了狠狠一撞,自己的身體都被撞得趔趄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炎拓已經(jīng)一把攥住她的右臂:“快走!”
是尤鵬發(fā)狂了,它先是猛撞到裝備堆上,然后兩手如巨鏟般瘋狂刨挖,像是要把人給硬刨出來,它這塊頭,力量可不是蓋的,一時間,大小裝備,不拘鎬頭、馬燈、安全帽、挖鏟等,雨點般四下亂飛。
聶九羅跟著炎拓從邊上奔逃,才剛跑出一段,就見一盞馬燈正砸在炎拓頭上,薄玻璃砰一聲迸得四濺。
她腦子里一突,剛想問炎拓怎么樣了,小腿也重重挨了一下:那是一柄鐵锨的棍柄,狂飛急掠間砸到了她的脛骨。
聶九羅痛得渾身一突,匕首脫手,失足跪栽下來,鏟了一手的碎玻璃,連炎拓都被她帶得摔滾在地。
這一下動靜大了,尤鵬立時察覺,如一只敏捷的獸,挾風帶聲,猛沖過來。
聶九羅想爬起來,但腿上一時緩不過勁,身子帶不動腿,急抬頭間,只覺腥風撲面、黑云罩頂。
她心下一涼,急閉上眼,只當這下完了:她這身子骨,怕是要被這一撲給砸死。
哪知預料中的千鈞力道并沒有壓頂,聶九羅一怔,睜眼看時,是炎拓抓過那柄鐵锨,鏟頭死抵在尤鵬的胸口,硬生生把尤鵬的來勢給扼住了。
借著滾落在遠處的手電光,聶九羅隱約看到,鐵锨發(fā)鈍的鏟口已經(jīng)鏟進了尤鵬的胸口,暗褐色的血流一撥一撥地往下涌,但這畜生似乎對痛楚渾無畏懼,悍然往前一沖。
炎拓的力氣,最盛時怕是也沒法跟尤鵬對抗,更何況是體力虛脫的現(xiàn)在?他用盡渾身的力氣死攥住柄身,但依然連人帶柄,被這一沖頂?shù)搅硕幢谏稀?
聶九羅腦子里轟轟的,柄端雖然是鈍的,但以尤鵬的力氣,再來一個使力,木柄就能把炎拓身體給捅穿了。
她也顧不上什么胳膊了,兩只手都上去,想幫著炎拓把尤鵬給抵回去,下一秒就知道行不通,這種純力量的博弈面前,有她沒她一個樣,她就是個渣渣。
刀也不知道扔哪去了,情急之下,也顧不上去撿什么,聶九羅一咬牙,伸手向著尤鵬瞎了的那只眼抓過去。
尤鵬也不是傻子,知道不妙,瞬間急轉向她,那柄鐵锨已經(jīng)鏟進他胸口,這一轉,連锨頭帶棍,也急掃了過來,聶九羅不提防腰上挨了一掃棍,直接被掃得連人帶棍跌摔了出去。
不過,摔出去的剎那,她忽然看到,半空中又放繩下來了。
非但放了繩,繩上還吊了個……
說是“吊”并不確切,更像是有人挽著繩下來的,但這人不像是余蓉,甚至不像是人。
聶九羅還沒看清下來的究竟是什么,那東西已經(jīng)撒了繩,半空中疾掠而下,如一頭迅捷的閃電貂,又像精準投擲的飛彈,騎坐在尤鵬的脖頸上,兩手抱住尤鵬的頭,又抓又咬又啃。
尤鵬嘴里發(fā)出尖銳的怒聲,拼命亂搖亂晃,想把這東西給晃脫,然而事與愿違,這東西塊頭雖遠不如尤鵬,動作卻麻利得很,爬上躥下,牙尖爪毒,專撿尤鵬的傷口處下手,一時間,尤鵬居然被它纏住了。
這情形,頗似壯漢遇到了頭難纏的猴,雖說雙方實力懸殊,但一時半會的,誰都沒法奈何得了誰。
聶九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徹底搞懵了:這又是誰?螞蚱?但螞蚱不是怕地梟嗎?
管不了那么多了,繩下來了,尤鵬又暫時被拖住,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聶九羅掙扎著爬起來,被砸過的那條腿疼得幾乎支不了地,好在炎拓及時過來,半抱半拽地扶著她走,順便把她丟了的刀遞給她。
繩子已經(jīng)放得拖到了地上,就是繩頭沒系麻袋:先前那個,落地時已經(jīng)被她甩得不知道哪去了,倉促間也沒法找。
那就只靠繩子好了,聶九羅伸手出去,抓住繩身拽了一下。
這是事先約好的,拽一下,代表停。
很快,繩子沒再下放了。
沒錯,上頭是余蓉,聶九羅抓起繩子就往炎拓身上繞:“你先上去,可能不太舒服,只能湊合了……”
炎拓一把拽開繩子:“不行,你先上吧,你都站不穩(wěn)了。”
聶九羅緊張得手上發(fā)顫,她回頭看了一眼尤鵬那邊:時間緊迫,新到的那東西漸漸落下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