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枚彩花彈,嗖地越過澗水,沒入遙遠的、不可知的黑暗,然后遠遠爆開。
彩花彈用紙,多有炫光效果,再加上字體材質(zhì)夜光,所以雖然爆在遠處,但隱約能看到微弱的光跡。
今日量是一百枚,炎拓安排好了,接下來,孫理他們會每日往這頭送新的,這一趟,放足七天的禮炮,能不能召喚出人來,聽天由命了。
一百枚放完,周遭重又陷入沉寂。
澗水嘩啦,風(fēng)聲大作,聶九羅看不到,但她想象著黑暗里起的大風(fēng)是如何卷揚紙片,往每一個犄角旮旯輸送。
居然還看到了被吹回來的紙片,零落的幾張,在澗水上方轉(zhuǎn)搖了一陣子,像掉隊的、驚慌失措的蝴蝶,落進水里漂走了。
余蓉瞇縫著眼睛,端著夜視儀看對岸:“也怪哈,天冷了,我們上頭刮大風(fēng),它們下頭也刮風(fēng)?!?
又拿胳膊肘碰了碰炎拓:“一枚彈,里頭有一百張嗎?”
炎拓說:“差不多?!?
余蓉唏噓:“一百乘一百,那今天放了有一萬張進去了,七天七萬,嘖嘖,咱給下頭制造了多少垃圾啊?!?
雀茶:“紙是可降解的吧,這不叫垃圾?!?
余蓉哼了一聲:“怎么不叫垃圾了,視覺垃圾也是垃圾,反正我看到小紙片飛來飛去的,煩球。”
幾人就地搭設(shè)帳篷,懶得壘灶生火,晚餐就以自熱米飯解決。
飯后,聶九羅拉了炎拓去澗水邊,先勒令炎拓站在距離岸邊一步之遙的地方不許動,然后拽緊他的手,自己小心翼翼探頭去看。
炎拓暗自憋著笑,聶九羅真是怕水人設(shè)不倒,這都再世為人了,對水的懼怕依然不減,水下石窟那么大的吸引力,都改變不了她半分。
聶九羅看了又看,覺得這水流實在也沒什么特別的:“順著這水流一路潛下去,真的有個石窟???”
炎拓說:“不然呢,我編出來的?”
聶九羅悻悻:全天下的石窟,她都能去拜訪,怎么最想去的這個,偏偏在水里呢。
“真的有白蛇???那么大,它吃什么???”
炎拓答不上來:“河流這么長,說不定直通黃河到入??谀兀I極了,還怕找不到吃的?”
“那最后,是它推我們出來的嗎?”
炎拓搖頭:“我不知道,我那個時候,已經(jīng)沒意識了。不過,應(yīng)該是吧?!?
應(yīng)該是吧,余蓉說,當時洶涌的水浪自洞口噴薄而出,斜濺起的水花足有幾米高,理論上,應(yīng)該是內(nèi)部出現(xiàn)了巨大的推力。
他覺得,要么是白蛇助推,要么,就是水下發(fā)生地震、那座石窟整個兒坍塌了。
正想著,雀茶在那頭招呼兩人:“過來過來,打牌了?!?
……
在地下干等,實在是無聊,手機沒信號,電也不經(jīng)耗,所以帶進來的消遣工具都比較返璞歸真:飛行棋、uno牌,撲克牌什么的。
幾人支著手電打牌,沒過幾輪,每個人額頭上都貼上了紙,聶九羅偶一瞥眼,覺得分外魔幻:幾個月前,他們還在這搏生搏死的,一轉(zhuǎn)眼,都玩兒上牌了?
這么一分心,又想起了老話題:“你們說,第七個出口,在哪呢?”
雀茶搖頭:“不知道,我以前猜這條澗水就是第七個出口,但余蓉說不是?!?
余蓉仔細理牌,頭也不抬:“那誰說的來著,邢深還是馮蜜,不是說夸父族人,一部分留在澗水這兒淘女媧肉,一部分上去搞出口嗎?就因為遠離了黑白澗,身體受不了,一茬茬地死了。澗水只是黑白澗的邊緣,哪里就談得上是遠離了?”
聶九羅突發(fā)奇想:“第七個出口,會不會還沒被發(fā)現(xiàn)?”
她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一共七個出口,四個被金人門封住了。我們假設(shè),第五個就是興壩子鄉(xiāng)的大沼澤,年代在清末。第六個是炎拓父親的礦坑,九十年代初林喜柔從那入世的,那第七個,也許還沒被發(fā)現(xiàn)呢?!?
余蓉心不在焉:“嗯,反正裴珂在下頭全面封堵,不會再有地梟上來了,這第七個,以后也發(fā)現(xiàn)不了了?!?
炎拓沉吟了一會:“其實還有一種可能,最糟糕的可能?!?
這話意味有點不祥,三個人不約而同,都看向他。
炎拓說:“第七個出口,早就開了。有個人,像林喜柔一樣,已經(jīng)在人間盤下根了?!?
余蓉心頭一凜:“這不可能吧,他沒有女媧像啊?!?
炎拓反問她:“真沒有嗎?你仔細想想,女媧像的數(shù)量是對不上的。說是有七尊,白瞳鬼搶了四尊,林喜柔那有一尊,那還剩兩尊呢。我就算興壩子鄉(xiāng)的小媳婦那也有一尊,那至少還有一尊,是完全沒下落的?!?
第七道出口,第七尊像,都還是個謎。
雀茶怔了好一會兒,突然打了個寒噤:“你的意思是,另外有一撥地梟,混在人群里,至今還沒被發(fā)現(xiàn)?”
炎拓笑:“只是猜測而已,我不是說了嗎,這是最糟糕的可能。你們就當我……是在杞人憂天吧?!?
這世上,還有另一個林喜柔嗎?
這世上,會不會有人跟從前的他一樣,全家被吮血吸髓,卻永遠掙扎不出來?”
炎拓希望,這種可能,永遠也別發(f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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