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蟒原本正要睡覺,卻聽到身后有動靜,于是驟然揚起頭,警惕地看著入侵者。
段白月并未給它過多回神的時間,直接拔劍便攻了上去。巨蟒在島上橫行多年,還從未遇到過如此膽大妄為的敵手,鱗片與劍鋒相撞,發(fā)出“錚錚”回響,竟是未傷分毫。
司空睿道:“皮厚?!?
楚淵單手握住劍柄,隨時打算上前相助。
巨蟒被成功激怒,高高揚起上半身,向著入侵者砸了過去。段白月閃身躲過,劍鋒再次閃出寒光,在它相對柔軟的腹部劃出一道血痕——活了千年的生靈大多有靈性,在島上并未侵犯漁民,他也不想一定置其死地。
巨蟒愈發(fā)憤怒,血盆大口里吐出腥臊的臭氣。段白月再次躲過它,轉(zhuǎn)身向林地另一頭跑去。
巨蟒緊隨其后,尾巴無意中卷過天辰砂,倒是將其又帶出幾分。天賜良機,南摩邪果斷招手,段瑤帶著軍隊迅速趕到,分工協(xié)作先將巨石用黑布罩住,又拿了繩索捆綁好,協(xié)力抬起沖向岸邊。
司空睿也在幫著扛石頭,累得氣喘吁吁。
別人都是上島尋寶,只有自己,是替狐朋狗友偷床。
寶貝與否暫且不論,沉可當真是沉。
巨蟒狂怒地吐著信子,尾巴狂掃,所經(jīng)之處草木無生一片狼藉。段白月躍上一棵大樹,隱匿在了林葉后,屏住呼吸看著它。就見那巨蟒在原地盤旋片刻后,便放緩速度,最終盤在了一棵樹下。
算時間差不多眾人已經(jīng)登船,段白月也悄無聲息下樹,想要前去會和,巨蟒卻驟然睜開了眼睛。
段白月頓住腳步。
兩下僵持,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那巨蟒方才重新盤臥回去。
段白月松了口氣,想要繼續(xù)走,耳邊卻又傳來破風聲,像是有什么東西一瞬而過。
一枚七龍鏢重重打在樹上,赤紅色的小蛇被釘住七寸,來不及掙扎便已斃命。
段白月心里一驚。
楚淵上前一把拉住他:“走!”
巨蟒聽到動靜,雙目重新猛然睜開。段白月來不及多想,反手丟下一枚□□,拉著楚淵一道向林外狂奔。巨蟒雙目被刺痛,狂躁著將一條巨尾四處橫掃,一棵大樹傾斜欲倒,兩人雖及時躲到了一邊,卻沒料到樹倒之后,會有無數(shù)條方才那樣的鮮紅小蛇凌空落下,如同雨霧一般。
段白月暗罵一聲,抽出玄冥寒鐵掃開毒蛇,卻依舊有一條蛇掉到了楚淵肩上。眼見它已經(jīng)亮出毒牙,段白月干脆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將胳膊送到毒蛇嘴邊。
“喂!”楚淵大驚失色,想要掙開他,那紅色小蛇已經(jīng)牢牢咬住了段白月,牙齒鮮紅涎液腥臭,一看便知劇毒。
楚淵心里猛然一涼,手心也瞬間冰冷。
下一刻,卻是那小蛇全身僵直,掉到了地上。
“練過菩提心經(jīng),這林中沒有什么比我更毒?!倍伟自卤ё∷难?,手中玄冥寒鐵劃出凌冽劍氣,生生殺出一條路。
“這邊!”段瑤在船上揮手。
段白月帶著楚淵凌空而起,幾步踏過水面,穩(wěn)穩(wěn)落在了船上。
“開船!”南摩邪下令。
船只很快乘風駛離,蛇群在岸邊盤踞了一陣,也便各自散開?;囊霸祈斨匦禄謴图澎o,朝陽升起一片燦金,就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般。
“險些以為出了事,瑤兒都快要帶人殺進去找了?!蹦夏π暗?。
“是出了些亂子?!倍伟自碌溃安贿^是小麻煩,林中除了巨蟒,還有毒蛇群?!?
楚淵握住他的胳膊。
“不要碰?!倍伟自聮觊_他,“聽話,血有毒?!?
“呀,哥你受傷了?!倍维庍@才看到他的傷處,趕忙上前,“被什么玩意咬了?”
“三眼血?!倍伟自麓稹?
“哦。”段瑤又坐回去,“那沒事?!?
楚淵:“……”
“是當真沒事,西南府中有不少這小毒蛇,瑤兒喜歡。”段白月道,“過一陣子就不流血了,包住反而好的慢?!?
楚淵道:“嗯?!?
“高興一點啊大家。”司空睿道,“如今天辰砂已經(jīng)到手,段兄也就能回西南府解毒了。”七娘舅出獄指日可待,非常激動。
段白月扭頭看身邊人。
楚淵和藹一笑,提醒:“先前說了,拿到天辰砂后,便各不相欠?!?
段白月:“……”
其余人瞬間出了船艙,極有默契。
楚淵自己倒茶喝。
段白月道:“我……”
“朕讓你說話了嗎?”楚淵單手撐著腮幫子,另一只手敲敲桌子,“閉嘴?!?
“等我回西南解完毒——”
“也不慌。”楚淵端著茶杯,極有深意地看他,“等到半年一年之后,有些賬,朕再與西南王慢,慢,算。”十分親切,并沒有咬牙切齒。
段白月:“……”
楚淵飲盡杯中茶,起身出了船艙。
外頭三個人立刻蹦開,開始認真扎馬步打拳。
強身健體,健身健體。
楚淵站在船頭,看著海面無邊碎金,眼底寫滿笑意。
“楚項若是發(fā)現(xiàn)天辰砂被盜,不知會怎么想?!边@日在船上,段瑤道。
“他要發(fā)現(xiàn)的可不單單是天辰砂被盜,還有離奇失蹤的裘戟。”段白月道。
“還有王富貴?!彼究疹Qa充。
段白月:“……”
找死。
“發(fā)現(xiàn)了又能如何?!彼究疹@^續(xù)道,“他也不會知道是何人所為,就算是懷疑皇上,看他現(xiàn)在的實力,也沒膽子起兵北上?!?
“皇上說了,還要幾年才會考慮攻打南海?!倍维幍溃暗侥菚r再來看,也不知這里會是何模樣?!?
“怎么,還想來?”司空睿遞給他一塊點心。
自然是要來的。段瑤心想,皇上要打仗,哥哥自然會來,而哥哥來了,西南軍就要來,自己與師父也就會跟來,或許連金嬸嬸都會來。
倒也是……熱鬧。
等到了白象國,司空便與眾人道別,興高采烈回去與娘子兒子團聚。大船停在岸邊補給,段白月還在打坐運氣,段瑤卻敲門進來,道:“哥,告訴你件事情?!?
段白月道:“何事?”
段瑤道:“皇上也走了?!?
段白月睜開眼睛:“走?”
“一個時辰前就走了,不讓告訴你。還有,皇上臨走前說了?!倍维幍溃白屇阆冉舛??!?
段白月問:“然后呢?”
段瑤道:“然后就安心當你的西南王,不許北上,否則見一次打一次?!币彩瞧鄳K。
段白月失笑。
“還笑,嫂子都走了。”段瑤撇嘴,盤腿坐在他面前,“不追???我可是冒著抗旨的風險來找你的,現(xiàn)在若是追,還能追上?!?
段白月道:“這么多年都過來了,何必急這一年半年?!?
“你還真不著急。”段瑤雙手撐著腮幫子。還當要淚流滿面去追。
段白月道:“有些事急不來?!?
段瑤道:“娶媳婦還不著急,府里的紅綢緞再過幾年,該變抹布了。”
段白月笑:“待到將來,我定然會日日守著他?!?
段瑤警惕:“那西南府呢?”
段白月道:“給你?!?
段瑤悲憤。
就知道!
段白月重新閉上眼睛打坐。
“喂,你真不管嫂子啦?!倍维幫仆扑安徽f別的,楚項的殺手還在王城官道上等著呢。”
段白月道:“自會有日月山莊護駕?!?
段瑤:“……”
要你何用。
“他是皇上?!倍伟自碌?,“總不能事事都由我做主?!?
段瑤張了張嘴,道:“先前你可不這么想。”滿皇宮的眼線,連吃什么都要往西南府報,搞得自己好奇了許久,八珍醬菜到底是個什么玩意,為什么天天早上都要吃。
“先前是先前。”段白月道,“如今是如今?!?
段瑤道:“說了等于沒說?!?
段白月笑笑:“等你將來找到心愛之人便會明白?!?
還是別。段瑤捏捏自己的下巴,情情愛愛,聽了就煩。
一個人挺好。
半年后,西南府。
“哥哥!”段瑤手中揮舞書信,“出來接圣諭!”
段白月放下玄冥寒鐵,推門出來。臉上的圖騰已然淡去不少,只有湊近細看才會發(fā)現(xiàn)。
“銀子。”段瑤將信藏在身后,討價還價。
段白月道:“想要多少銀子,去賬房領便是?!?
段瑤興高采烈,將信雙手遞上前,順便懊惱為何嫂子不肯多寫幾封書信,否則自己怕是半月就能蓋房買田當員外。
段白月笑笑,拆開看了一遍。
“嫂子說什么?”段瑤問。
段白月淡定道:“那位溫大人被召回王城了?!?
段瑤道:“還有呢?”
段白月道:“只有這一件事?!?
段瑤納悶:“召個大人回王城,還要特意寫一封書信?”
段白月道:“是啊?!?
段瑤敏銳閉嘴,因為他感覺自己一天比一天英俊的哥哥似乎心情不太好。
果然,往后一個多月里,不斷送來的密報也無數(shù)次提到了這位溫大人。
皇上連吃了三天火鍋,嘴角上火,只因溫大人喜辣。
皇上與溫大人徹夜長談,兩天后才將人放回去。
溫大人提出水利改造之法,皇上大喜,賜了錦緞金銀。
溫大人在皇宮旁買了一處宅子,走路溜達就能到宮門口。
皇上叫溫大人小柳子,甚是親熱。
皇上命御廚出宮,去向烤魚鋪子的師傅學調(diào)料秘方,因為溫大人愛吃。
……
段白月笑容淡定,眼底殺氣。
段瑤及時道:“那位溫大人成親了,成親了?!?
段白月道:“哦?”
“是真的。”段瑤將最新的信遞給他,“你看!”
段白月臉色和緩不少。
南摩邪在旁啃水果:“據(jù)說這位溫大人找了個土匪,名叫趙越?!?
段瑤納悶:“師父怎么知道?”
南摩邪道:“今日去市集閑晃,聽馬幫劉老板說的。雖說是土匪,但長得英俊啊。在西北出名得很,經(jīng)常有男女老幼結(jié)伴前去官府門前等,只為了看趙公子一眼?!?
段瑤:“……”
西北百姓聽著也很悠閑啊。
“有一回這趙公子穿了件水藍色的袍子,第二天全城的布料便都賣脫銷?!蹦夏π袄^續(xù)道,“劉老板也因此發(fā)了筆橫財,今日跟我說的時候唾沫星子飛濺,高興得很?!?
“真有這么好看啊?”段瑤內(nèi)心充滿好奇。
南摩邪繼續(xù)道:“可不是,畫像也是人人都要搶,才能買回家糊墻上?!闭f完又補充,“和灶王爺糊一起?!?
“聽到?jīng)]。”段瑤感慨完之后,伸手推推哥哥,“溫大人找了個這般英俊的美男子,你可以不用擔心了,繼續(xù)好好練功解毒去?!?
段白月淡定端起茶杯。
再往后,西南府的送往王城的折子,便都是由這位溫大人批復。與楚淵先前的寥寥數(shù)筆不通,溫柳年批復起來極為認真,經(jīng)常一個折子寫不下,還要附一封書函。先是洋洋灑灑吹捧一番西南富庶,民風淳樸,而后便委婉提示,此等小事,就不要再送折子了,累人也費馬,西南王自己決定便是。
段白月:“……”
謀士小心翼翼問:“可還要奏?”
段白月面無表情,道:“奏!”
謀士為難,道:“可最近無事可報啊?!?
段白月道:“那就找些事情?!?
謀士頭很疼。
于是過了月余,溫大人便又收到了一封西南府送來的折子,厚,且厚。
“溫愛卿?!背Y推門進來,“這都深夜了,再不回去,趙大當家該尋來了?!?
“皇上?!睖亓昶鹕硇卸Y,“微臣看完這個西南府的折子,便回去?!?
“哦?”楚淵饒有興致,“這回又是為了什么事?”
溫柳年老老實實道:“微臣沒看懂。”洋洋灑灑寫了十幾頁,也不知要表達個什么意思,字體還亂,看得眼睛疼。
楚淵大笑。
溫柳年納悶,皇上看著心情像是挺好?
“回去吧,四喜已經(jīng)備好了轎子?!背Y道,“這封奏折,朕親自回給他?!惫P趣閣手機端m.biqu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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