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擦傷吧，但半夏倒是不在意，不至于有大礙。

無末在洞口外將腰間的山雞放下，嫻熟地把山雞肚子割開一條小縫，將那些不用的雜碎掏出，然后把不知道從哪里抓來的一把果干山珍塞進(jìn)山雞肚子里，又隨手從旁邊摘了兩片干凈的香葉將山雞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做完這些，他在火堆旁邊挖了一個往火堆方向延伸的洞，然后半跪在那里，將包起來的山雞塞進(jìn)洞里。

半夏從一旁看著，想著這山雞正好放在火堆下方烤著，也不知多久能烤熟。

這個念頭一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肚子里幾乎什么都沒有了，咕嚕咕嚕叫起來。

她向背后一摸，什么都沒有，竹筐早已不見了，連腰間的水囊都不知去向。

她咽了口唾液，將手更靠近火堆一些。

沒有吃食，暖和一些也是好的啊。

無末收拾完山雞，也并沒有閑著，而是繼續(xù)拿了一個很小的砂鍋。

那個砂鍋有兩個把手，兩個把手上各自拴著一根皮繩。

半夏此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無末和族中的其他人很不一樣，好奇地打量著他所作的一切。

只見無末找了一處干凈地方，抓了許多雪在鍋里，然后將鍋吊在火堆上方的木架上。

火苗舔著砂鍋，很快砂鍋里的雪開始融化，融化后開始變熱。

熱水，這在積雪蓋山的冬夜荒山里，是多么讓人渴望的存在啊。

半夏透過跳躍的火苗，望著那逐漸要燒開的水，輕輕吸了下鼻子。

她眼眶漸漸濕潤，視線開始模糊，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生疲憊。

她從小也是生長在山野中，身體結(jié)實(shí)得很，可到底是姑娘家，跑到這山里受著男人才能受的苦，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個可靠的人依仗，這下子一放松，是真得疲憊到了極致。

她閉著眼睛感受著來自旁邊火堆的溫暖，漸漸閉上了眼睛。

無末沒有睡，他找來一根三指粗的小樹，將樹頭樹根砍去，徒留樹干輕輕削著。

此時積雪無聲的落下，天與地仿佛都安靜下來，上古山千里無人蹤，唯有這個山洞前的篝火在燃燒。

困乏了的半夏斜靠在洞口的一塊石頭上，睡得十分香甜。

無末將削得干凈白亮的木棍放置在一旁，扒開火堆旁的土，從土洞里掏出那只山雞。

山雞早已熟透，無末剝掉外面的泥巴，扒開早已被油水浸透的香葉，頓時，一股子別有風(fēng)味的香氣撲來。

朦朧中睡著的半夏在做一個夢，夢到幼年時爹爹領(lǐng)著自己三姐妹在山澗玩耍。

三姐妹戲水笑鬧，好生開心，可是忽然之間，爹爹掉進(jìn)了水里，半夏趕緊要去救爹爹，可是她腳下怎么也動彈不得半分。

就在這時，一只烤雞飛來，油黃噴香，她頓時覺得自己餓極了，撲上去就要吃。

這么一撲，她腦袋撞在石頭上，猛地醒來，映入眼簾的是無末高大的身影。

而呼喚起她肚子中的咕嚕聲的，是那誘人的香味。

山雞特有的香膩糅合了山果和香葉的清香，半夏盯著無末手中的山雞，再也不能移動視線。

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一定很饞，可能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無末走上前蹲下來，將剝開香葉的烤雞送到半夏面前。

半夏愣了一下，小聲地說：“謝謝。”

她補(bǔ)充說：“我并不是很餓，吃一點(diǎn)兒就可以了?！?

無末看了眼半夏，皺眉說：“那好吧，我只分給你一點(diǎn)雞脯肉吧?！?

半夏又是一愣：“啊？”

其實(shí)她好餓，餓得能吞下一整只雞！

她抬起頭疑惑地看向無末，火光中，她仿佛看到對面的無末唇邊露出一抹笑來。

不過這抹笑很快就不見了，她想自己應(yīng)該是看錯了。

無末將山雞一分為二從中間劈開，把其中一半給了半夏。

半夏這次沒有客氣，接過來低頭便啃。

無末自己沒有著急吃，他把那個砂鍋放置在雪地中，里面沸騰的水遇到冰冷的雪，溫度開始降下來。

這時無末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半夏，不知從哪里掏出一把蘿卜干遞給半夏。

半夏接過來嘗了一根，味道很好，有嚼頭，略有咸味，正好就著山雞吃。

無末指了指旁邊的砂鍋：“渴了自己去喝?！?

半夏咽下口中的烤雞，點(diǎn)頭小聲說：“我知道，謝謝你。”

啃了山雞吃了干果又就著蘿卜條后，半夏又毫不客氣地喝了小半砂鍋熱騰騰的水，把個肚子塞得飽飽的后，她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吃飽喝足的她偷眼望了望無末，只見無末坐在那里將砂鍋洗干凈收好，又把剩下的一只雞腿細(xì)心地包在香葉中放在竹筐里。

此時的半夏沒有心思研究這個男人的細(xì)心，她一門心思想的是，今夜竟然要和這個陌生男人一起睡了？

半夏縮了縮肩膀，小心地鉆進(jìn)山洞里靠近洞壁處，將自己埋在茅草中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睡著。

她要養(yǎng)精蓄銳。

無末將自己的竹筐提進(jìn)山洞，又解下虎皮外套鋪在那里，徑自躺下，閉眼睡去。

半夏心里到底是有些忐忑，睡不著，悄悄地望向無末，卻見無末兩手墊在腦后躺在那里，兩眼閉著，應(yīng)該是睡著了。

除了父親，半夏從未如此近的端詳過任何一個男人，此時仔細(xì)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無末雖然長得粗糙粗獷，可是倒也不難看，只是長久的山里生活和不修邊幅讓他顯得有些原始的野性。

半夏正看著，忽然無末的眉眼仿佛動了下，半夏趕緊屏住呼吸把目光瞥向其他處。

好在無末并沒有醒來，動了動后又繼續(xù)睡去了。

半夏不再看無末，開始研究洞口那個竹筐。

竹筐沒有蓋上蓋子，她就著外面的篝火可以看到里面的東西，有干果菜籽，有肉干藥材，還有……還有幾根人參。

人參個頭不小，一看就是上百年的好東西。

半夏看到這幾個人參，頓時想起爹爹。

上人不給自己人參，自己就想法設(shè)法從無末手中拿到了人參，結(jié)果根本是空歡喜一場，沒能救了阿爹的性命！

挫敗感就像一把刀絞割著半夏的心，她的淚水無聲地落下來。

她仰望著黑乎乎的山洞頂部，心里卻比這黑夜還要暗上幾分。

她來到這個世界十幾年了，從小被阿爹撫養(yǎng)長大，阿爹就是她在這個世上最親的親人。

如果阿爹就這么去了，她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半夏沉浸在自己的哀傷中，卻渾然不覺一雙在黑夜中依然銳利的眼睛就那么靜靜地望著她。

無末在看了很久后，終于打破了沉默：“你在哭什么？”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