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這掌燈時(shí)分上門的竟然是忍冬。
忍冬是新成親的嫁娘,看起來成親后的日子過得不錯,她是含著甜蜜的笑走進(jìn)半夏家的院子的。
無末只見那雪白的狐皮大衣映襯著她緋紅的笑臉,忍不住湊上前去將她摟在懷中,卻只見她雙眸汪汪如春日里的清泉,兩頰緋紅猶如山間初初綻放的小花兒,最最可人的是她的笑。
她一笑起來,無末便覺得上古山的冰雪全部融化了一般。
半夏自然瞅見無末眸子里幾乎可以將人烤化的炙熱,她調(diào)皮地一伸腳,勾住他的脖子,小聲說:“你穿著虎皮大衣,我穿著白狐大衣,咱兩一黑一白,配對得很呢?!?
無末不說話,他只見那櫻紅的小嘴在自己眼前一動一動的開合,忍不住俯首就要吻上。
就在屋子里一片璇旎之際,無末忽然放開了半夏。
可憐半夏兩頰含春雙眸濕潤,正等著繼續(xù)親呢,卻被這樣停了下來,她眨著迷惘的眸子,呢喃著不滿地問:“又怎么了?”
無末無奈瞧了眼外面,低聲道:“有人來了。
好像……是個女人。”
半夏一皺眉,會是誰呢?
難不成是哪個好姐妹約自己出去?
可是也不能這個時(shí)候來啊。
不過她還是趕緊擦了擦嘴巴,又把狐皮大衣脫下來趕緊收進(jìn)柜子里。
半夏走出茅屋,見她穿了新作的羊皮襖,頭上還戴著自制的頭花,不由得笑道:“忍冬,你這嫁人后真是越來越俊俏了。”
忍冬笑得眉毛都彎了起來:“姐,不許打趣人家!我是特意過來看看你的?!?
說著就往半夏這邊走過來。
可是就在她抬腳的功夫,忽然腳下一滑,差點(diǎn)摔倒在地。
半夏一驚,趕緊過去扶住她,低頭看時(shí),卻原來是一泡雞屎,恰好被忍冬踩上。
忍冬簡直要哭了:“姐,這是我新作的鹿皮鞋呢!”
半夏一看,可不是么,那一看就是上好的鹿皮上好的針線新新作成的,只可惜如今被一泡雞屎給臟污了去。
望族人平日最是珍惜果腹之物和御寒之物了,當(dāng)下半夏見了忙道:“你快脫下來,我給你擦擦?!?
忍冬心疼得真是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一邊委屈一邊怨道:“你這院子里是怎么回事,竟然有野雞屎,弄得這么臟!”
半夏笑著指了指旁邊的雞窩:“看,我是在家養(yǎng)了幾只野山雞?!?
忍冬哭喪著臉看那在院子里漫步的山雞,只見那山雞神情倨傲大搖大擺旁若無人地溜達(dá),真?zhèn)€是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拿起腳邊的一塊土疙瘩就狠狠扔過去。
山雞受驚,咕咕咕亂叫,雞毛飛舞,塵土飛揚(yáng)……
半夏忙把忍冬拉回屋內(nèi),解釋著說:“這眼看黑了,我馬上把它們轟進(jìn)窩里去,然后就打掃雞屎。”
忍冬一邊小心翼翼地抬腿進(jìn)屋,一邊埋怨道:“你又何苦弄這些,臟死了?!?
兩個人進(jìn)屋的時(shí)候,恰好無末從屋里出來。
忍冬一向見了無末就怕的,此時(shí)看到無末,趕緊把那滿腹的抱怨憋到肚子里,一聲不吭緊緊貼著姐姐進(jìn)屋去,那樣子仿佛生怕無末一把她吃了的樣子。
進(jìn)了屋后,忍冬一邊脫靴子換鞋,一邊小聲問半夏:“奇怪了,他今日穿的這件虎皮裘真是威風(fēng),你新做的?”
半夏點(diǎn)頭:“嗯,才做的,我想著天還是這么冷,回頭輪到他去守神廟,穿這個也不冷。”
忍冬皺眉,不情愿地道:“其實(shí)他倒是也不難看呢,就是我看到他總覺得心里發(fā)寒。
唉,還是我們家木羊看著舒服?!?
半夏聽到這個忍不住撲哧笑起來,沒想到忍冬嫁人了還是這么小孩子家氣,不過她還是笑著點(diǎn)頭說:“木羊確實(shí)長得不錯的。”
忍冬換上了半夏的鞋,心情總算好多了,又向半夏說起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說是木羊的母親親手為她做的呢。
忍冬小臉上散發(fā)著幸福的光芒:“木羊家是個大家庭,每個人都對我很好?!?
說著她翻開自己羊皮襖的里襯給半夏看:“姐姐你看,木羊的母親針線功夫多好啊,而且這布料,也是咱們沒見過沒穿過的?!?
她又給半夏看那襖領(lǐng)子:“姐,這是木羊捉得白狐尾巴做得領(lǐng)子,沒有一根雜毛呢,好不好看?”
半夏見了不由得想笑,想著這上古山的白狐今年冬天算是遭了秧,怎么遇到個木羊和無末呢。
人家木羊還算好的,只捉了一只做領(lǐng)子,自家那位可是捉了幾十只來做大衣??!
山里男人心里想的是如何養(yǎng)家糊口,一般哪里會去想這些裝點(diǎn)門面給女人好看的花俏玩意兒呢,木羊作為未來的族長,他能這樣對忍冬,實(shí)在也是個體貼的。
想到這里,她摸了摸忍冬的頭發(fā),柔聲說:“你嫁人了,木羊是個好男人,以后要學(xué)著懂事,不要孩子氣?!?
忍冬神氣地抬起小臉,得意地說:“那是自然,他們都夸我懂事呢。”
姐妹兩個人又說了一番話,說著話時(shí)便提起了她們的大姐迎春。
忍冬小嘴一撅表示對大姐不滿:“二姐,你肯定不知道,大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事沒事的就往我家跑。
這是我嫁給木羊又不是她嫁給木羊,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
半夏聽了略一沉吟,便問道:“她沒說別的?”
忍冬想了想:“倒是沒說什么啊,我看她如今這樣子,怕是徹底拋了她在外面的野男人野孩子的,是要在咱族里長住了?!?
忍冬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壓低了聲音說:“二姐啊,你說大姐是不是該再找個男人呢?”
半夏笑了下,搖頭說:“那我怎么知道,得去問大姐才是?!?
忍冬嘆了口氣:“她三不五時(shí)跑到神廟前去祈禱,估計(jì)是想再在望族嫁一次吧。
反正族長都允許她回族了,再嫁一次倒也不錯?!?
半夏聽了這個,也在心底嘆了口氣,想著爹爹年紀(jì)大了,以后恐怕還要為姐姐操心傷心啊。
姐妹兩個又說了一會兒子話,忍冬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臨走前還心疼地看了看半夏,拉著半夏的手說:“二姐,你以后不要養(yǎng)什么山雞了,哪天沒事就去我這里,我給你找料子做衣服,還給你吃很多好東西?!?
半夏自然不會真去妹妹那里拿東西,不過她看著妹妹生活得很幸福,想著爹爹也該放心了,當(dāng)下不過笑著應(yīng)了。
她送走了忍冬,正準(zhǔn)備回來把雞轟進(jìn)雞舍再把院子打掃一番,卻見院子里已經(jīng)掃得干干凈凈了。
無末掃過院子,洗了手后,已經(jīng)把飯菜擺到石桌上。
他見半夏回來,問了句:“走了?”
半夏點(diǎn)頭:“說了好一會兒話呢。”
無末想起剛才那個小姨子,皺了皺眉說:“她話真多。”
分明是姐妹,同樣是女人,怎么有人說起話就那么動聽悅耳,恨不得讓人天天聽時(shí)時(shí)聽,而有人怎么就那么惹人厭煩呢,無末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過他當(dāng)然沒有把這話說出來。
這些日子,神廟的劍鳴聲是越來越頻繁了,街頭老人們沒事都提起這事,個個擔(dān)心,覺得望族怕是要發(fā)生什么大事了,一時(shí)之間搞得人心惶惶。
輪班值守神廟這件事,更是馬虎不得了,族長召集了所有的男丁重新說了這事,叮囑大家一定要萬分小心,絕對不能讓心存不軌的外人破壞了神廟。
這一日,輪到無末去神廟值守,半夏特意讓無末白天不要上山打獵,就在家里歇息。
無末原覺得自己的身體完全扛得住,可是見半夏執(zhí)意如此,也只好聽她的了——她的話總是對的,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