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盤嶺搖頭:“不一樣,普通人還是會怕的。”
很多怪力亂神的事,一說是“人作祟”,大家就會覺得坦然,可見從接受度上來說,人最能接受的,是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哪怕是來自上一輪文明的。
“其次就是,它是根據(jù)已泄露的一些信息編的,所以只能往這個方向編?!?
這一句,易颯沒聽懂。
丁盤嶺把那本黑皮冊子推出來:“你看過這本對吧?”
易颯點頭,里頭有異變的那批人譫妄時說的話,還有易寶全畫的圖。
“你先看過鄱陽湖下的息巢,然后看到這本本子,心里才有了初步揣測,最后由壺口的經(jīng)歷和廊道里的那兩幅電腦圖,推導出了上一輪文明的故事對吧?”
對啊,易颯還是有點迷糊。
丁盤嶺點撥她:“你換個角度想一想,也許正確的順序是,它根據(jù)息巢和這本本子,編出了上一輪文明的故事,為了使你深信不疑,又在壺口為你加深印象,添了那兩張電腦圖呢?”
“關(guān)鍵在于順序。它不是異想天開要編出上一輪文明的故事的,而是黑皮冊子里記錄的都是真的,只不過當時沒人能看得懂,但息巢這部分秘密泄露之后,兩方面一結(jié)合,有人可能推導出正確的方向,所以它得先下手為強,搶先造出一個故事把水攪渾,這個故事得符合兩個條件:既能遮掩真相,又能合理解釋黑皮冊子和息巢的存在。”
“否則你回想一下,真是上一輪文明和人工智能的話,大家都能接受,還頗為歡迎,這秘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姜駿有什么必要非得把你姐姐給殺了?”
易颯腦子里嗡的一聲。
確實。
當時宗杭和丁玉蝶臨時起意,想把易蕭也帶出息巢,姜駿暴起,拼死阻止,還殘忍咬開了易蕭的喉嚨——如果真是為了遮掩上一輪文明這種事,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
唯一的可能是,易蕭知道的秘密,并不是這個,而姜駿怕易蕭出去了之后泄露真相,所以痛下殺手。
難怪姜駿被綁起來的時候,笑得還挺歡暢的:他任務(wù)達成,守住了真相。
丁盤嶺拿筆頭點了點de段,把話題又拉回來:“第四階段,壺口的金湯穴,它鞏固了這個假象,通過給你塞更多的碎片場景、也利用了丁玉蝶,自以為可以把這件事坐實了。”
易颯臉一紅。
當時她確實以為一切水落石出了,還興奮地嚷嚷過“解放了”,原來正中對方下懷。
她半是拍馬屁半是發(fā)自肺腑:“幸虧盤嶺叔你腦子厲害,一步步的,又把它給懟回去了,我要幾輩子才能像你這么聰明???”
丁盤嶺失笑:“年輕人不要太貪心,皮膚水滑,精力無窮,大把時間,還要一個老人家?guī)资觑L風雨雨才錘煉出來的心智,好處都你占了……”
他及時剎住了口,因為忽然想起,易颯已經(jīng)沒有大把時間了。
易颯的注意力卻還在這張行為圖上,并沒有精力顧及其它,她指向線段的ef段:“這是第五階段,再下漂移地窟?”
丁盤嶺循向看過去:“我們突破得還算比較快,相信它也有點疲于應(yīng)付,這一次,算是終于露了真身了。但你看到的,依然只是表象,一堆肉塊說明不了什么,肉塊不是秘密,所以我還是覺得,三下漂移地窟很有必要,易云巧還在路上,等她也到了,人手齊了,我就可以再安排了?!?
易颯猶豫了一下:“盤嶺叔,別讓別人瞎著眼拼命,我覺得整件事,你還是跟云巧姑姑和丁玉蝶說一下比較好,不過我的部分,你就別提了,我不需要多兩個人拿看死人的眼光看我?!?
丁盤嶺有些惻然:“颯颯,其實你的情況跟易蕭又不同,光從外表來說,你幾乎就沒改變,也許能活得更久一點?!?
易颯咯咯笑起來:“更久點?一年?還是兩年?小氣吧啦的,沒意思?!?
她拈起那張圖看,行為圖,五段線段,上下左右都已經(jīng)寫得密密麻麻,原本云里霧里的事,經(jīng)過這么條分縷析,忽然清晰明透起來——“分析”真是件挺可怕的事,這世上所有人、所有物,大概都經(jīng)不住這樣細細碾磨、拿放大鏡寸寸觀瞻。
人或事之所以神秘,是因為云遮霧罩,不露真顏,真的全天24小時在聚光燈下暴曬,說不定大眾連瞅一眼都覺得累著了眼睛。
易颯喃喃:“它到底想干什么呢?取代人類、占領(lǐng)地球、稱霸全世界?”
丁盤嶺呵呵笑起來:“它連我們?nèi)盏年P(guān)都沒過,還想稱霸全世界呢?我相信它的目的不是這個,因為你通觀這五個階段,可以發(fā)現(xiàn)它的攻防特點。”
“還有攻防特點?”
“你如果把它比作行軍布陣的話,從頭到尾,它都是‘守’勢,從來沒有哪個階段,它是在咄咄逼人地進攻的,各種詭詐、掩飾、藏、騙,還是那句話,這是弱者的典型特征,它拼著命的,不想讓自己的秘密暴露。”
所以,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腦子里有一線光亮閃過,易颯驀地身子一僵:“盤嶺叔,我們都是它的眼睛,如果它看得到,那我們現(xiàn)在說的、做的、看的,它不是……全知道了?”
丁盤嶺說:“是啊,全知道了?!?
他的目光繞過易颯,停留在燈下、無人的空處,真正的隔空叫陣:“都走到這一步了,再遮遮掩掩也沒意義了,不如亮底牌吧,折騰了這么久,也該有個了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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