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將眼淚一抹,沉思了許久,最后卻道:“我還想見他一面……若我走了,以后就不能再見他了。雖然在他眼里我什么都不是,但自打看見這個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毙『煞滤苹貞浧鹆嗽S多過去的事,眼眶又慢慢紅了起來,“我那么努力的變成人,學(xué)說話,學(xué)規(guī)矩,討他歡心……只是為了和他好好的在一起……不是為了讓他殺掉啊……”
沈璃一聲嘆息,蹲下來看她:“雖然這話有些殘忍,但你也得聽著,那個睿王,從養(yǎng)你的那一刻起便是為了把你殺掉,于他而這是你存在的唯一價值。別的事,不管你做再多,付出再慘烈,他都會無動于衷,那沒有意義,你懂了嗎?”沈璃捧住她的臉,用拇指抹去她的眼淚,道,“所以,好姑娘,為了自己,趕快走吧。忘掉他,這人世間還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精彩?!?
行云在背后靜靜的打量沈璃,小荷也怔怔的盯著她,然后垂下腦袋:“姑娘灑脫,可我……”她語音一頓,將頭埋在膝蓋里,仍舊不甘心道,“我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樣的女人能讓他花費這么大的心血來救。我想知道,我和他喜歡的,到底差多遠(yuǎn)?!?
沈璃抬頭與行云對視一眼,行云道:“去看吧,總歸是要徹底死一次心的?!?
沈璃動了動嘴角,心道,還看什么呢,事實不明擺著嗎。就算小荷樣樣比躺著的那個女子好,睿王喜歡的不是她,那也沒有辦法。但見小荷如此執(zhí)著,她便將話咽進肚子里,道:“走吧,去下面,待會兒你躲在通道里別出去,行云你把她擋住。我將睿王帶走,你愛怎么看那女子都行。”左右那已經(jīng)是個死人,小荷也沒法對她做什么。
沈璃施術(shù),三人轉(zhuǎn)瞬便移至地室通道處,沈璃對行云使了個眼色,行云乖乖擋住背后的小荷。沈璃這才走了出去,但見睿王還坐在床邊,目光緊緊的盯著床上的女子,她道:“小荷已被我殺了?!?
一句輕淺淡然的話在地室里回響,睿王身子一僵,沒有轉(zhuǎn)過頭來。沈璃接著道:“王府里的那些怨化的妖靈已恢復(fù)正常,我來帶你出去?!?
空蕩的房間里靜了許久,睿王倏地一聲低笑,聲色喑?。骸盀楹芜€要出去。”他俯身,在冰涼的女子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葉詩醒不來,朱成錦活著和死了,又有什么區(qū)別?!?
躲在黑暗通道中的小荷掌心一緊,眼中最后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朱成錦此生所求太多,皇位,軍權(quán)。葉詩于我,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可數(shù)年相伴,我以為無情,卻早已情入骨髓。這三年,我日日夢著她醒來,卻日日皆在失望,我把所有期望寄托在小荷身上……如今她也死了。”睿王苦笑,“倒真是回首一場空?!?
他替葉詩的頭發(fā)理了理:“你們走吧,我就在這里陪著她。什么也不要,哪兒也不去了。”
沈璃靜默,這一番話,倒真是會讓人徹徹底底死一次心??扇舸藭r睿王一心求死,那日后行云……沈璃還沒想完,一道粉色的身影驀地自她身邊跑過,她一時怔神,竟沒來得及將她捉住。
只見小荷往睿王身前一站,“啪”的一巴掌打在睿王臉上,仿似用盡了此生最大的力氣,她惡狠狠道:“我最討厭你!”
睿王怔然的望她,在眾人都尚未回過神來的時候,只見小荷身影倏地化為一道白光,躥進葉詩的身體之中,空氣中遺落的最后一滴淚滴落在睿王的手背之上,但卻在床上女子發(fā)出一聲悶咳之后,被睿王毫無察覺的甩掉,他目光灼灼的望著床上的女子。滿眼期冀。
沈璃只覺心頭一涼,為小荷那么不值:“傻姑娘。”她輕聲嘆息,耳邊似乎還殘留著小荷消失之前哭泣的聲音。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我……”
“要是從來沒有變成人就好了,我要是從來沒遇見過你就好了……”
她在他們的故事里明明只是一個配角,為什么還要傻得為這人去死。
“咳……咳……”床上的女子劇烈的嗆咳起來,睿王眼眸大亮,太大喜悅幾乎讓他有些手足無措:“葉詩,葉詩……”他只呢喃著她的名字,將她小心的抱起,“你等等,我這便帶你出去。”睿王抱著她疾步走到沈璃面前,聲色焦灼,“出口堵了,勞煩你?!?
是一個讓這么驕傲的王爺能心甘情愿低頭求人的女子啊。沈璃拽住睿王的手,輕聲道:“小荷說,她那么努力的作為人活著,不是為了讓你殺掉的,但現(xiàn)在,她卻為了你,把自己殺了。”
睿王一怔,聽沈璃沒有情緒的說著:“怪我,是我大意了,豢養(yǎng)妖靈的人,怎么會察覺不到自己妖靈存在的氣息呢。睿王這出戲演得太好了。只是……”
她沒說完,但睿王豈會猜不到她接下來的話。
小荷看穿了他,卻還是傻得順了他的心意。一句“討厭”既是討厭對她玩心計的睿王,又是討厭逃不脫他掌控的自己。
是個徹頭徹尾的傻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