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樹無葉,一路走來竟如深秋一般使人心感蕭瑟。
沈璃斜眼瞅了行止幾眼,嘴邊的話還是沒有問出來。行止走著走著啞然失笑:“這么猶豫的表現(xiàn),可不像我認(rèn)識的碧蒼王。”
被點破,沈璃也不再掩飾,直接問道:“天界的事我雖不甚了解,但也還是知道,這天上天下也就剩你一個神明了。方才那景清又是怎么回事?”
“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沒錯,可是在很久以前,天外天住著的神,可不止我一個?!毙兄鼓抗夥诺眠b遠(yuǎn),幾乎找不到焦點,“因為太久遠(yuǎn),不僅對你們,甚至對于我自己來說,那都是遙遠(yuǎn)得無法追溯的事了?!彼竭叺男《任醋?,可卻淡漠至極,“景是上一世的睿王,也是曾經(jīng)我的摯友,名喚清夜,銀發(fā)銀瞳,當(dāng)初他可是艷絕一時的天神?!?
沈璃側(cè)頭看了行止一眼,他的側(cè)顏即便看了那么多次,但還是令人覺得讓人嫉妒的漂亮,沈璃不由脫口道:“與神君相比呢?”
行止一側(cè)頭,輕輕瞥了沈璃一眼,唇邊的笑有幾分醉人:“自是我更美?!?
他這話中的自滿與自夸不令人反感,反而讓沈璃勾唇一笑:“我也是如此認(rèn)為的?!鄙蛄绱颂谷豢洫勊娜菝玻棺屝兄褂幸环终?,沈璃卻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xù)停留,接著問道:“之后呢?你的摯友為何不是神明了?”
“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凡人?!毙兄孤暽琅f,眸中的光卻有幾分黯淡,“他動了私情,為救凡人,逆行天道,神格被廢?!?
沈璃一愣:“還有誰……能處罰神明?”
“神乃天生,自然受天道制衡。如此強(qiáng)大的力量若淪為私用,這世間豈不亂套?!彼D(zhuǎn)頭看沈璃,“天外天并不比世間其他地方逍遙多少。”行止腳步未停,邊走邊道,“清夜被貶下凡間。生生受輪回之苦,世世與愛人相誤?!?
沈璃想到前一世的睿王,不管他想要的女子到底是誰,但最后他終究是將兩個女子都錯過了,而這一世的景,身邊亦是出現(xiàn)了兩個人……沈璃心中疑惑:“他喜歡的人到底投胎成了誰?”
“這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我方才喚醒了他的神格,通了他一絲神力,或許他會發(fā)現(xiàn)一點蛛絲馬跡吧。但到底會成何種結(jié)果,皆看造化?!毙兄雇欤耙才翁斓?,莫要太過趕盡殺絕?!?
沈璃沉默了半晌卻道:“不對?!彼_步一頓,“我覺得事情何不看得簡單一點,雖說清夜如今是沒了神格,但并不代表上天時時刻刻都在干擾他的生活。上一世他是睿王,他與他的王妃生死與共,自然心里是愛王妃的??蛇@一世他是景,他與景惜一同長大,很明顯現(xiàn)在他心里是有景惜的。上一世和這一世不是絕對關(guān)聯(lián)的,他的命運乃是三分天造七分人擇,怪不得宿命。”
行止也頓下腳步回頭來望她:“你這番話倒是新鮮。不過不管再如何說,景這一世的磨礪必定與情有關(guān),這是你我都插不了手的事。他們的熱鬧也只能看到這里了。”
沈璃一默,不再糾結(jié)這個話題轉(zhuǎn)而道:“你既然說清夜被廢了神格,那方才你又是如何喚醒他的神格的?就不怕也遭了天譴?”
“清夜雖是被天罰,但因并非犯的罪大惡極的過錯,所以現(xiàn)在雖為凡人,身上或多或少的也帶著幾分神氣。只是他在人間待得太久,那分氣息連我也不曾察覺。多虧你上次那個‘重復(fù)命運’這句話點了我一下,這才讓我心中有了猜測,仔細(xì)一探,果然如此。我這才施了法子,勾出他體內(nèi)的那股氣息。但氣息太弱,連他從前力量的萬一也不及,不過解這些人身上的瘴毒倒是夠用了?!彼活D,笑道,“至于天譴,一星半點的小動作,倒是勾不出天譴的?!?
那要什么樣的大過錯……話到嘴邊,沈璃將它咽了下去,方才行止不是說了么,清夜是因為動了私情啊……
她恍然想起魔界之時,她微醺夜歸時那個晚上,行止笑著說,神是沒有感情的。她這才知道,神不是沒有感情,他們是不能動感情的。
見沈璃沉默不,行止一笑,掩蓋了眼眸里所有的情緒,“走得差不多了,咱們回吧。”
是夜,月色朗朗,揚州城在劫難之后第一夜點燃了燭燈,雖然燈火不比往日,但也稍稍恢復(fù)了幾分江南水鄉(xiāng)的人氣兒。
拂容君已經(jīng)乖乖去了魔界通信。聽說他走之前又好好讓景醋了一醋,沈璃心里估摸著,那拂容君心里,只有一分是真心想幫景惜笨丫頭,其余的心思皆是想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偏景惜把拂容君的話當(dāng)真,知道他走了,好生難過了一陣。而不止是景惜,廟里好些見過拂容君的姑娘知道他走了,皆是一副嘆斷了腸的模樣。
沈璃看在眼里,對拂容君更是氣憤,那東西在魔界欲對墨方下手不成,轉(zhuǎn)而又到人界來勾搭姑娘,他對人對事,哪有半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