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1章矛盾公開化慕容皝現(xiàn)在在糾結(jié)一件事情，他明明聽了封奕的建議，把所有信使全部安置在客館，不許他們與外界接觸，消息怎么還是走漏了？不過在看到部落貴人們焦急的眼神時，些許火氣又發(fā)不出來，只定定看著眾人。,卡|卡小μ,說{網(wǎng)x,首±發(fā)e燕國內(nèi)史高詡有些著急，道：“大王，或可再遣一遭使者，說得宇文氏退兵，危難自解也?！薄盎奶疲∪舢愇欢?，換你是宇文氏，有報仇的機會會不動手？兩家?guī)资甑某鹪沽恕！碧m融快走兩步，沖到高詡身前，怒道：“若無今遭這事，不消數(shù)年，大王就可整頓大兵，著手攻滅宇文氏，屆時會做些什么，早就議過不止一回了，主意還是你出的呢?！备咴偩o繃著臉。滅掉宇文氏后干什么事自然很明顯。除保留少數(shù)貴人外，“盡誅渠帥”，讓宇文十二部散得再也聯(lián)合不起來，最終被慕容氏慢慢吞并。宇文氏的渠帥們會想不到這一點嗎？不，他們太清楚了。而今跟著梁人，他們甚至可以反過來干一波“盡誅渠帥”，吞并慕容鮮卑諸部。宇文、慕容兩家哪個消失于歷史之中，全看這一次的勝負了?！捌嬲劰终??！贝m融說完后，高詡斥道：“遼澤地形之復雜，便是常居于彼處之人亦不能完全知曉，梁人如何能取得像樣的戰(zhàn)果？”他不說還好，一說蘭融卻氣得不行，道：“高詡，你家族妹在王府當夫人，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對，怪我妹妹死得太早，沒人替我家說話了啊。你們這些喪家之犬，最是不可信。公孫夫人的兩個親族，一為令支令，一為昌黎令，都是要害之地，結(jié)果梁人軍到即降，半點不肯拼死力戰(zhàn)。公孫氏降了，我看高氏早晚也要——”“住口！”慕容皝聽不下去了讓蘭融趕緊閉嘴。高詡卻聽得臉色一白。有些話，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時候不會說的，即便那個人心里這么想過?！鋢-i\n_ti·a!n~x`i?x_s-c_o!這不，鮮卑酋長丘力居（鮮卑語中“羊”的意思）站了出來，大聲道：“高詡，你敢說拖著大王困守棘城沒有別的心思？”高詡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此人是鮮卑部落酋長之一，原本居遼東，后遷徙到昌黎放牧，此番部落主力提前撤走，卻不知有沒有損失。這種人站出來說話，便是燕王也不得不重視。丘力居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好像完全想通了，拋開了所有顧忌，把以前不方便說的話盡數(shù)宣之于口：“你們高氏勢窮來投，本來就該老實點。可你們是怎么做的？仗著高夫人受寵，四處圈占田地，光棘城左近就占了不下三百頃。奴仆還蠻橫無比，自己種不了地，長滿了草，還不許別家牧人去放牧。這昌黎到底是慕容家的還是高家的？”“我看你是舍不得這些資財落入梁人之手吧？也是，棘城一旦告破，我等自突圍便是了，而你卻跑不了，家產(chǎn)還要被梁人分走，所以你不愿走。不光自己不走，還不許別人走，以至于讓大王陷入此等危難之中。高詡，你們高氏就是如此回報慕容氏的？”完了！慕容皝不傻，聽到這話就知道完了！有些話，大家心里可能都想過，但藏在心里和說出口是兩回事。丘力居這么一說，不可避免地把慕容燕國內(nèi)部的耕作、放牧兩派的矛盾擺上了臺面。未必是按照胡漢分的，因為不少鮮卑人、烏桓人也種地，少許漢人也放牧，但種地的胡人很顯然在向漢人靠攏，而放牧的漢人則在慢慢胡化。支持堅守棘城的不用多說，多為在昌黎有家有業(yè)，田宅無數(shù)之人，他們是真的不好走，一走兩代人的積累就沒了。但以放牧為主的部落民們卻沒那么多顧忌。慕容氏祖上是從更北方南下的，因隨毌丘儉、司馬懿征遼而立功，得居此地?！?4_k,an′s¨h+u!￠c\o~這就是核心矛盾。慕容燕國是典型的農(nóng)牧二元制國家，而今是種地派掌握大權(quán)，死死壓制了游牧派，說實話和拓跋鮮卑當年的新黨、舊黨之爭有點類似。新黨以漢人、烏桓人及少數(shù)開明鮮卑人為主，農(nóng)牧并舉，種地的成分非常高，舊黨就是純游牧部落了，新舊之爭的后果是什么大家都看到了，國家陷入了長期的混亂乃至內(nèi)戰(zhàn)，最后讓邵勛摘了桃子，新黨、舊黨一并收拾了。新舊之爭雖然過程很曲折，但最后往往是以新黨勝出而告終。歷史上拓跋什翼犍與慕容燕開戰(zhàn)的理由之一便是慕容氏的騎兵踐踏了平城附近的農(nóng)田，更別說那一樁樁象征著對農(nóng)業(yè)種植極端重視的陰山卻霜了。拓跋代最后是新黨勝出，慕容燕掌握大權(quán)的是中原士人也就不奇怪了。但現(xiàn)在矛盾破裂了，至于會不會演變成拓跋代國新舊派之間的暗殺、戰(zhàn)爭就不好說了，反正慕容皝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現(xiàn)在是舊貴族逼宮，以蘭融、丘力居為首的眾人看向他，逼他做決定，你到底依靠誰？“連日陰雨，道路泥濘，且稍安勿躁，讓孤想一想?！标P(guān)鍵時刻，慕容皝還是和了一次稀泥。眾人都有些失望。高詡則暗暗嘆息，燕王動搖愈盛，讓他頗為失望。不過決定確實不好做，換誰來都是如此。慕容皝回到后宅后，依然神思不屬。王妃段氏領著高夫人、公孫夫人遠遠相迎，慕容皝恍若未見，一邊思索，一邊進屋坐了下來?！按笸酢！倍问陷p聲問詢道：“今晚……”“今晚必有夜襲。”慕容皝隨口說道。段氏一怔，高、公孫二人面面相覷。慕容皝反應了過來，道：“都什么時候了，還御婦人？孤沒這心思?！倍问献尭呤?、公孫氏離開，然后坐到慕容皝身側(cè)，柔聲道：“夫君可是為戰(zhàn)局憂心？”說話之時，發(fā)現(xiàn)夫君嘴角已然起了水泡，有些憐惜。段部、慕容部是對冤家，祖上就開始爭斗不斷。兩家好的時候，互相聯(lián)姻，關(guān)系差的時候，兵戎相見，甚至頭一天嫁完女第二天操刀子互砍的事情都有。但她嫁過來后，夫君沒給她臉色看，還生下了世子儁。雖說后來夫君開始沉迷其他姬妾，但對她依然十分尊重，世子的地位也沒有動搖，這就足夠了。恩愛不恩愛都是次要的，面上過得去就行?！爸T部大人皆勸孤出走，不要死守棘城?！蹦饺莅亣@道：“然國中官將卻勸孤留下，死守以待轉(zhuǎn)機。孤委實難決，故有所憂慮。”“出走好處是什么？壞處是什么？堅守又如何？”段氏說道：“夫君不妨細思之，再難做決定，總是要做的?！蹦饺莅伋聊S久，方道：“出走之后，辛苦多年的農(nóng)田、院舍、學堂、作坊就沒了，什么都沒了。大災之年，再也無法靠調(diào)撥糧食、秸稈讓牧民渡過難關(guān)。征戰(zhàn)之時，鐵鎧、大槊之類怕是很難籌措了，丟一件少一件，能保證箭矢夠用就不錯了。人也會少一半以上，還多是能給你供給糧食、布帛的戶口。”段氏靜靜聽著，見到慕容皝情緒有些激動時，輕輕撫著他的肩頭，輕聲道：“好處呢？”“好處便是打仗沒那么難了?！蹦饺莅佌f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暫避鋒芒，待機而動。遼地山高林密，水澤縱橫，總有容身之地，敵人便是想征討我，也得不償失。像邵賊今日之軍容，梁國后繼之君未必能組織得起來。即便那會梁國國力比現(xiàn)在這會強，但不行就是不行，如此一來，慕容氏便算安全了。”“那會慕容家能復起嗎？”段氏問道。慕容皝認真思考了一下，道：“有機會，我只能說有機會，但實則很難說。”“是高句麗和宇文氏不會放過我們嗎？”段氏問道?！八麄兛隙〞渚率！蹦饺莅佌f道：“慕容、宇文、段三部實力，你也是清楚的。我父初起勢之時，慕容家和段家加起來才能和宇文家抗衡，而今段氏勢衰，一分為三，宇文家也損失了大量丁口，很多便在我慕容氏。他們會不會想著取回祖上的草場、丁口和牛羊？再者，高句麗也不是什么好人，野心勃勃，一旦諸部離心，還能不能打得過高句麗，我也不敢說。其人又近在咫尺，可比梁國出兵方便多了，長期相持之下，我不敢想結(jié)局如何?！薄耙簿褪钦f，到了那會與高句麗的勝負也在五五之數(shù)，還是有機會贏的，對不對？”段氏問道。慕容皝一怔然后緩緩點了點頭?！澳遣环陵幐礁呔潲??！倍问险f道：“如此便免了一側(cè)之敵，可專心對付宇文氏。將來再尋個機會與宇文氏和解，兩方罷兵。這樣的話，高句麗野心大熾，宇文氏實力也大漲，必然成為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或許有復起之機。夫君是不是怕丟面子？其實，忍一時不算什么的。便是這會，其實亦可遣使面謁梁帝，說以利害。夫君已然自去王號、罷近臣，只要面上恭敬，自請為大梁守疆，興許都不用依附高句麗了?！薄吧蹌滓欢ㄒ胰胫性??！蹦饺莅仈[了擺手，道?！百R賴跋還在襄平，他若留下……”段氏小聲道。慕容皝先是一愣，繼而一怒。段氏嚇了一跳，趕緊說道：“夫君，我不是……”“夠了！”慕容皝推開了她的手，起身道：“軍國大事，豈是婦人能置喙的？”說完，轉(zhuǎn)身離去。段氏輕嘆了一聲，感覺自己說錯了話。但她也敏銳地感覺到，夫君心中的傾向越來越明顯了，都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