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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小說網(wǎng) > 劍來·陳平安 >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人各夢魂中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人各夢魂中

小陌有些后悔,不該被她拉著來這邊的。

謝狗原本打算學(xué)景清鐵骨錚錚一回,哪怕丟了官身,都要說幾句忠逆耳的話,勸山主一勸,你是娶媳婦討老婆,怕她寧姚做啥子嘛。

不過小陌勸她別說,那就聽小陌的。

一起御風(fēng)到了全椒山,陳平安只是粗略逛了一遍祖山沿途風(fēng)景,其余諸峰都沒去瀏覽。

柳赤誠見沒人搭理自己,只好主動詢問自己下榻何處,顧璨讓他打地鋪。

當(dāng)下劉幽州不在山上,最近都在金翠城,詳細(xì)了解一件法袍的編織過程。

今宵花好月圓夜,人逢喜事精神爽。

明天清晨就是宗門典禮,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宗主,可謂功成名就,大道可期。

顧璨獨自坐在觀景臺欄桿上,雙手輕輕放在膝蓋上,一拍又一拍。

侍女顧靈驗象征性敲了門,走來這邊,雙臂環(huán)胸,斜靠門口,望向那個反而瞧著有些落寞的背影。

是因為那位隱官大人,不來這邊敘舊閑聊,跑去跟沈老宗師幾個喝酒嘮嗑,所以生悶氣呢

顧璨不說話,她百無聊賴,繡花鞋的鞋尖,一下一下戳地板。

嘿,公子在下山之前,專門吩咐膳房司不用準(zhǔn)備什么。估計是想讓陳平安親自下廚結(jié)果結(jié)果就是現(xiàn)在的光景嘍。

顧靈驗乖乖閉嘴,她當(dāng)然不敢往顧璨傷口上撒鹽,真會被記仇的,尤其是跟陳平安有關(guān)的事情。

顧璨自自語道:高山容易過,平路最難行。

顧靈驗見他終于不當(dāng)啞巴了,附和道:日常功夫,很是緊要。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公子想要成為一洲道主,如今才是起步。

年幼時被截江真君劉志茂相中根骨,帶去書簡湖,從此正式走上修行路。

在殺機四伏、人心鬼蜮的書簡湖,依仗一條元嬰境水蛟,行事暴虐,以殺止殺。最厭煩的,便是規(guī)矩二字。

機緣巧合之下,跟隨鄭居中去往白帝城,成了師徒,耳目一新。

打破元嬰境瓶頸,斬殺心魔,成功躋身上五境。從此別有天地。

山下的而立之年,已是一位開山祖師,成為浩然歷史上數(shù)得著的年輕宗主。

顧璨頭也沒轉(zhuǎn),說道:別陪我喝西北風(fēng)了,忙你自己的去。

顧靈驗笑顏如花,好好服侍公子,不就是婢女的正事嗎

顧璨說道:我沒心情跟你廢話。

顧靈驗不以為意,施了個萬福,乖巧悄然離去。

顧璨眺望遠(yuǎn)方。

回顧人生,恍如夢中。

天蒙蒙亮,距離典禮至少還有一個時辰,第一個到祖師堂門外廣場的,反而是個外人。

到了那邊,無事可做,腳穿布鞋的青衫男子,就在白玉鋪地的廣場上緩緩散步。

如果沒記錯的話,先前青萍劍宗的開山典禮,作為上宗之主的男人,都是最后一個到場的。

顧璨住處這邊,顧靈驗敲開房門,服侍自家公子洗臉、擦手,幫忙仔細(xì)整理衣衫,戴正玉冠別好金簪。

當(dāng)她說起此事,顧璨好像并不意外,只是重新拿起手巾擦了把臉,隨即臉上笑容漾開,說道:在我這里,他一直這樣。

————

黃昏里,鄉(xiāng)野道上,有個青衣小童摔著兩只袖子,大搖大擺一路走過村頭,腳踩青石板路,去往那座溪邊村塾。

路邊狗吠不已,青衣小童立即拉開架勢,擺出個開山問路的拳招,與它們對峙。

最終它們夾著尾巴跑遠(yuǎn),青衣小童驀然站直,一摔袖子,劈啪作響,跟大爺斗真是狗膽!

有村民瞧見了這一幕,直搖頭。村村都有傻子,不知道這孩子是從哪個村晃蕩到這邊來的。

臨近剛剛下課的學(xué)塾,青衣小童便扯開嗓子喊道:周兄周兄!

姜尚真腋下夾著幾本書籍走出學(xué)堂,抬臂招手道:這里這里。

陳靈均快步走向周首席??刹荒芾渎淞俗约抑苄值?代替山主老爺在鄉(xiāng)野教書,孤苦伶仃的,得看他一看。

何況趙樹下和寧吉都在這邊,陳靈均作為半個前輩,總要教他們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都是書上不教、千金難買的金玉良。

趙樹下和寧吉在灶房忙碌起來,陳靈均去門口那邊點了幾個菜,說不用太麻煩,可以將就,但是土釀得有,趙樹下笑著都說好。

飯桌上,這次串門,陳靈均還帶來一個新鮮消息,讓周首席百感交集,喝酒都不香了。

落魄山既無自家的山水邸報,也沒有開啟鏡花水月的想法,倒是青萍劍宗,馬上就會有第一場鏡花水月了,即將對外放出消息。得知此事,姜尚真一邊埋怨下宗那邊做事情不地道,哪有大哥不成親二弟先娶妻的道理,一邊又善解人意說看來崔宗主如今是真缺錢,怪自己沒照顧到,回頭就

跟姜氏云窟福地那邊打聲招呼。

姜尚真跟陳靈均磕碰酒碗一下,伸手揉著下巴,忍不住問道:消息可靠不是你在捕風(fēng)捉影

陳靈均沒好氣道:我從小米粒那邊聽來的情報,你說不可不可靠

姜尚真點頭道:那就千真萬確了。

姜尚真問道:山主知道此事

陳靈均搖頭說道:這就不清楚了,山主老爺近期都在扶搖麓道場那邊閉關(guān),除了小米粒,誰都不見的。

姜尚真好奇問道:這場鏡花水月,誰露面誰住持,誰負(fù)責(zé)暖場誰鎮(zhèn)場子,打算說些什么,總得有點噱頭吧

美男子,大多可都在咱們落魄山這邊啊。那邊好像也就米大劍仙能夠湊個數(shù)

陳靈均吃得腮幫鼓鼓,含糊不清道:這就不清楚了,回頭我讓小米粒繼續(xù)打探消息。嗯嗯,不錯,樹下廚藝見長啊,給你一個大拇指。

見那青衣小童朝自己豎起大拇指,趙樹下笑著點頭道:再接再厲。

陳靈均再朝寧吉那邊轉(zhuǎn)移大拇指,寧吉這下手打得也不錯,以后可以去槐黃縣城開個館子,我道上朋友多,保證生意興隆。

寧吉咧嘴一笑。

事實上,崔東山特意往落魄山諸峰寄了很多封文字內(nèi)容一模一樣的邸報,讓小米粒務(wù)必幫忙轉(zhuǎn)交,免得被誤會厚此薄彼。懇請上宗的自家人,多多捧場。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比如如今在跳魚山花影峰、鶯語峰習(xí)武修道的,兜里沒幾個錢,就對著鏡花水月幫忙吆喝幾

聲……還有披云山那邊,也別忘了打聲招呼,遠(yuǎn)親不如近鄰,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小米粒當(dāng)然收到這些信了,只是跑去扶搖麓那邊跟山主一說,就被陳平安給壓下了,為了不讓小米粒為難,陳平安不得不親筆回信一封,讓崔宗主找別人當(dāng)托去

,別禍害自己人。

陳靈均沒來由想起老廚子一句話,笑得肚子疼。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哈哈,大風(fēng)刮來的。

趙樹下和寧吉對此都習(xí)以為常了,也不覺得奇怪。

陳靈均好不容易收起笑聲,寧吉,要不要我教你劃拳

寧吉趕忙擺手,婉拒此事。

沒有多喝,還是趙樹下和寧吉收拾碗筷,陳靈均和姜尚真坐在檐下的竹椅上,陳靈均癱靠在那邊,舒舒服服打了幾個飽嗝。

趙樹下要去隔壁村子租賃下來的那座宅子,寧吉說晚些回去,留在這邊。趙樹下就揀選一條小路,默默走樁。

寧吉拎了一條竹椅到屋外,詢問周先生要不要坐藤椅,姜尚真笑著點頭,孩子就將那張?zhí)僖伟岢鰜怼?

陳靈均表揚道:寧吉啊,是個眼睛里有活的孩子,以后出息不小。

寧吉笑容靦腆。

陳靈均又開始自顧自捧腹大笑起來,姜尚真詢問是什么開心的事。

前幾天酒桌上,大伙兒一起宵夜吃火鍋,老廚子說了一句,‘世間大風(fēng)流,鄭兄可占其二?!?

哈哈,臉皮能當(dāng)屋頂?shù)泥嵈箫L(fēng)當(dāng)時一反常態(tài),笑得像一棵含羞草。

周首席,你懂不懂啥意思

聽到這里,姜尚真會心一笑,看來朱先生是真忍不下去了,你們總把他那地兒當(dāng)飯?zhí)?確實過分。

陳靈均啊了一聲,那咋辦,我本來還想著等你回去,就讓老廚子置辦一桌酒宴,吃頓好的,幫你接風(fēng)洗塵呢。

姜尚真說道:過分歸過分,吃喝照舊不誤嘛。

心領(lǐng)神會,不約而同各自抬手,重重?fù)粽啤?

寧吉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也不說什么,就是聽著,跟著傻樂呵。

姜尚真其實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寧吉這孩子有一個本事,想睡覺就能睡著。

很尋常很不尋常!若是在山上修道,這就是一門很高深的養(yǎng)神功夫。

這件事,寧吉其實只跟師兄趙樹下說過,在師父那邊沒提,倒不是少年有所保留,只是覺得這種小事,沒必要多嘴。

此外寧吉想要什么時候醒過來,就會準(zhǔn)時準(zhǔn)點,就像寺廟里的鐘鼓,精準(zhǔn)得宛如曬谷場那邊的日晷,絲毫不差。

至于學(xué)拳的趙樹下,是陳平安的愛徒,品行自然很好,而且有一種跟陳平安很像的分寸感,也不好說是天生還是后天養(yǎng)成。

姜尚真笑呵呵問道:寧吉,我跟你師父比,哪個教書更厲害一點

孩子誠懇說道:周先生的耐心更好,可還是師父更厲害些。

姜尚真疑惑道:寧吉啊,這個說法自相矛盾,你是不是說反了

陳靈均摸了摸寧吉的腦袋,瞧著挺伶俐一孩子,咋個小腦殼兒這么不靈光呢,比起自己,差得蠻多。

寧吉眼神堅定,搖頭說道:沒有說錯。

孩子猶豫了一下,變得沒有那么堅決,可能是我感覺錯了。

姜尚真笑道:沒錯,你是對的。

陳靈均只覺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周首席你比山主老爺更有耐心笑掉大牙了。分明是我家山主老爺教書更好,耐心也更好。

寧吉一臉懵,可以這么說話嗎

姜尚真微笑道:因為我對教書這件事,對學(xué)塾蒙童所有人,其實并不上心,所以我就會顯得很有耐心。

寧吉一下子眼神明亮起來,對的對的,這就是我先前說不上來的感覺,周先生的心,只在書上。師父教書,心在書外。

姜尚真點點頭,對嘍。

不愧是讓陳平安放心傳授一身符箓學(xué)問的得意弟子。

姜尚真岔開話題,雖說如今是教書先生,其實年輕那會兒,也混過江湖。寧吉,知道什么叫江湖嗎

陳靈均聽得兩眼瞪圓,周首席真不會誤人子弟

寧吉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孩子對所謂的江湖,并不是那么憧憬。

姜尚真也就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陳靈均扯了些閑天,好些話題的內(nèi)容,反正寧吉都聽不太懂。

夜色里,寧吉站起身,告辭離去,將竹椅放回屋內(nèi)。

姜尚真沒有起身,陳靈均卻是說一起走段夜路,還沒去過隔壁村子呢。

姜尚真看著他們倆的身影,其實個頭相差不多。

落魄山真是個做學(xué)問的好地方吶。

陳靈均的路人集,白玄的英雄譜。

還有裴錢攢了幾箱子的賬本,暖樹記錄日常開銷收支的一摞摞冊子,小米粒只寫天氣的日記,箜篌記錄山中所有人事的檔案。

甚至如今就連謝狗都寫上山水游記了。

沒過多久,陳靈均就晃蕩回來,說道:寧吉是苦孩子出身,周兄你多照顧著點啊。

姜尚真笑著點頭,好說。

陳靈均打著哈欠,背靠椅子翹起二郎腿。

姜尚真好奇問道:聽說那位道號鴛湖的姐姐,上次來山中做客了,你見著沒,身段如何

陳靈均摳鼻屎,屈指隨便一彈,隨口說道:見過了啊,記不太清了,估計模樣一般吧。

姜尚真一臉震驚,假模假樣佩服不已,問了句,景清老弟,你這輩子遇到的女子,都是天仙嗎

陳靈均翻了一記白眼,懶得廢話半句。

姜尚真難得追憶往昔,大概是因為幾乎從不后悔什么。

為何天地這么大,人山人海之中,獨獨遇見了她朝我迎面走來,就看過一眼,便再難忘懷。

姜尚真躺在藤椅上,學(xué)那山中的老廚子,將雙手疊放在腹部,緩緩道:我可以給她任何她想要的,唯獨一樣?xùn)|西,我給不起。她偏偏就只想要這樣?xùn)|西。

陳靈均坐在一旁小竹椅上邊,小聲說道:明媒正娶

姜尚真說道:真心實意,只愛一人,白頭偕老。

陳靈均撇撇嘴,說到底,不就是風(fēng)流成性,容易見一個喜歡一個,收不住心唄,那女子遇人不淑,上輩子欠你的。

姜尚真默然,如果擱在玉圭宗和云窟福地,誰敢這么鐵骨錚錚直不諱,姜尚真非要把他打出屎來。

陳靈均說道:是自家兄弟,我才這么說的,別見怪啊。

姜尚真笑著擺擺手,讓他別多想,如果不是確實投緣,何必說起此事,親兒子,都聽不著的。

沉默片刻,姜尚真問道:景清,你覺得自己跟陳平安像不像陳靈均愣了愣,哈,這是什么狗屁問題,我跟山主老爺,能有一點像但凡有一兩點相似的地方,山主老爺都不會有今天的成就。我不得跟著喝西北風(fēng)啊,還能

像現(xiàn)在這樣每天吃香喝辣,酒足飯飽,在山上待得悶了就下山散個步,消化消化花錢如流水,大手大腳,掙錢跟螞蟻搬家似的,這輩子幾乎就沒有手頭寬裕的時候。該小氣的時候,臉皮薄,總是喜歡打腫臉充胖子。該大方的時候,沒那能耐

大方,心意到了,事情總是辦不成的。

所以老廚子說了句不知好壞的怪話,說我總是踩著底線做人。唉,愁。

姜尚真耐心聽了陳靈均這通語,輕聲道:景清,你要知道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如何同時愛自己和愛他人。

陳靈均欲又止,算了,自個兒頂不擅長聊這些。

姜尚真微笑道:很羨慕有些人。

蜿蜒曲折的道路,少年草鞋上沾滿泥濘。但是少年的頭頂,好像永遠(yuǎn)是一片光明。

姜尚真很快自顧自補了一句,也不是那么羨慕。

陳靈均問道:為啥

姜尚真給了一句掏心窩的實在話,他們沒我有錢啊。

陳靈均轉(zhuǎn)過身,豎起兩根大拇指,我不缺錢的時候,咱倆兄弟相稱,哪天手頭緊了,容我喊你一聲,義父!

姜尚真放聲大笑。

陳靈均看了眼天色,站起身,準(zhǔn)備拍拍屁股走人了,我是偷摸過來的,得回了。

姜尚真揮揮手,有空再來。

陳靈均雙手抱拳,嬉皮笑臉道:義父保重,孩兒告退!

姜尚真實在沒轍,打賞了一個滾字,再以心聲說了句話。

陳靈均想了想,倒是沒說什么,御風(fēng)返回落魄山。

落魄山上,暖樹找到了朱先生,滿臉難為情。系著圍裙的老廚子又在灶房忙碌宵夜了,瞧見小暖樹在旁心不在焉擇菜。朱斂便不再罵那幫王八蛋、讓他們滾去茅廁擺酒了,笑問道:有心事能不能跟我說說

暖樹小聲道:朱先生,徐大俠不是來到我們山上了嘛,陳靈均那家伙經(jīng)常陪著小米粒一起待客。

朱斂停下手上的動作,點頭笑道:這件事我是知道的,我在廚房都能聽著陳靈均的大嗓門。暖樹說道:不知道陳靈均怎么想的,見面就問徐大俠多大歲數(shù)了,武學(xué)境界高不高,孫子多大了……曉得了答案,就又說身子骨還挺硬朗什么的,有事沒事就跟

徐大俠稱兄道弟,勾肩搭背,邀請喝早酒吃宵夜……徐大俠被山主老爺請上山來,這才多久功夫,就說了好多這些混賬話,朱先生你聽聽,像話嗎

朱斂點點頭,是不太像話,小王八蛋說話百無禁忌,全是咱們山主都不敢說的話。

暖樹神色黯然,使勁攥著手。

她都不敢跟山主老爺說這些。

就只好來求助于最善解人意的朱先生了。

朱斂柔聲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山主不敢說的,更不合適說,但是景清說了,反而是合適的,再合適不過了。

暖樹眼神抬起頭,驀然亮堂起來,卻仍是將信將疑,還是攥著手。朱斂解釋道:陳靈均這傻子,到底是個江湖人,剛好與徐大俠是一路人,聊的到一塊去。徐大俠胸襟擺在那邊,陳靈均越是沒心沒肺,語越是不傷人,反而能

夠讓徐大俠解開心結(jié),轉(zhuǎn)為釋懷,是好事啊。

暖樹細(xì)細(xì)琢磨這番語,臉色柔和起來,輕輕點頭,好像是這樣的

她問道:朱先生,是陳靈均故意為之

朱斂重新拿起菜刀,他就沒那腦子。

發(fā)現(xiàn)暖樹也不說話,就是看著自己。朱斂笑著哎呦喂一聲。暖樹道了一聲謝,眉眼彎彎,神色柔柔,繼續(xù)擇菜。下酒菜剛要端上桌,一個青衣小童晃悠悠來到門口,探頭探腦,老廚子,笨丫頭,忙呢咋回事,趕緊的,再搞一碟腌黃瓜,那個解酒。山主老爺不在,我得把

待客的擔(dān)子挑起來,這不我剛把徐大哥喊來了,得好好搓一頓,酒桌上可沒啥兄弟情分的,只在拳路上見高下了……

朱斂看了眼小暖樹,看吧,是不是個傻子暖樹點點頭,是個傻子。

先前寧吉回到隔壁村的住處,輕輕開門和栓門,躡手躡腳到了自己屋子,開始睡覺。

睡在另外那間屋子的趙樹下閉著眼睛,這才放心,呼吸漸漸連綿細(xì)長起來。

寧吉做了一個古怪的夢。

一位青衫劍客,好像正是先生,手持行山杖,不知耗費多少年月,從不御風(fēng),徒步走遍一洲破碎山河。

而在蠻荒天下,一個剛剛才登山修道的年輕妖族野修,誤入一處秘境,好似讀書處,齋名浩然

浩然齋!

年輕修士緊張萬分,到底是誰這么不知死活,敢在蠻荒天下起這么個書齋名號莫名其妙闖入此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始終不得外出,年輕修士只好開始在那書齋內(nèi)隨便翻檢書籍,放下那些怎么看都是內(nèi)容普通的市井書籍,作了呼吸吐納的課業(yè),

冥冥之中,昏昏沉沉,做了個夢。

在一處廣袤戰(zhàn)場,兩軍對壘,雙方兵力,皆茫茫不計數(shù),一邊是妖族結(jié)陣,一邊是浩然鐵騎,戰(zhàn)況形勢最終開始一邊倒。

就在此地,有一尊高如大岳的金甲神靈,降臨戰(zhàn)場中央,轟然砸地,仿佛各種氣運凝聚在一身,硬生生擋住妖族大軍的攻勢。

巨大神靈肩頭,站著一位小如芥子且身形模糊如萬千絲線組成的紅袍男子,背劍,雙手拄刀,滿身道氣磅礴,氣勢猶勝神靈。陳平安攜手桐葉洲,還禮蠻荒。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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