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道:“是誰給你取的?”
藍思追道:“含光君?!?
溫寧低下頭,默默將“思追”二字念了兩遍。藍思追道:“將”他本來是想稱呼將軍,可又覺得怪怪的,改口道:“溫先生?我的名字怎么了嗎?”
“哦?!睖貙幪痤^,凝視著他的臉,答非所問道:“你,你長得,很像,很像我一位表兄?!?
這話聽起來真像是下級修士和外姓門生攀親戚的套詞,眾少年越聽越是云里霧里,稀里糊涂,不知所謂。藍思追也不知該怎么回答,道:“真、真的嗎?”
溫寧道:“真的!”
他努力地提著兩邊嘴角的肌肉,看起來,是想擠出一個笑容??粗肮韺④姟边@副模樣,不知為何,藍思追心頭忽然涌上一股帶著濃濃酸楚的親切感。
正是親切感。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這一幕。有一個稱呼,好像就快沖破什么障礙掙出來了。只要脫口喊出了那個稱呼,許多其他的東西也會立刻涌現(xiàn)出來,令他豁然開朗??烧谶@時,藍思追看到了一旁的金凌。
金凌的臉色發(fā)黑,極其難看,握劍的手時松時緊,手背上的青筋也時隱時現(xiàn)。
他這才想起來,面前看似無害的鬼將軍溫寧,是金凌的殺父仇人。
順著他的目光,溫寧緩緩轉(zhuǎn)向金凌,道:“金如蘭公子?”
金凌冷聲道:“那是誰?!?
沉默了一下,溫寧改口道:“金凌小公子。”
金凌死死盯著他,其他的少年們則緊張地盯著金凌,生怕他沖動行事。藍思追道:“金公子”
金凌道:“你讓開,不關(guān)你的事。”
藍思追卻隱約覺得,這一定不會不關(guān)他的事,上前擋在金凌面前,道:“金凌,你先把劍收”
金凌原本就心弦緊繃,視線被他一擋,不由自主喝道:“別擋我!”
他伸手一推,藍思追原本就暈船,腳底發(fā)虛,被他一推,撞到了船舷,險些翻過去載進黑漆漆的夜江里,幸好被溫寧提了一把,拽了回來。一群少年立即七手八腳上去扶他:“思追兄!”
“藍公子,你沒事兒吧?怎么這么不經(jīng)推?”
溫寧對金凌道:“金公子,你沖我來,溫寧絕不反抗,但是阿藍苑公子”
一名少年責(zé)備道:“金凌你這人怎么這樣!”
另一名少年也道:“思追兄是為你好,你不領(lǐng)情也罷了,怎么還推人?”
原本金凌以為自己出手中了,也是愕然,可見同齡人都去扶他,都來指責(zé)自己,這畫面和過往種種重疊在了一起。這些年來在金麟臺上,他一直就是這樣一個尷尬的處境。
沒有雙親,住在云夢江氏的時間比住在蘭陵金氏的時間還多。無人管教,脾氣不好,人人都說他被慣壞了,難以相處。明明身份尊貴,小時候沒有喜歡和他玩兒的世家子弟,大一點沒有愿意追隨他的世家子弟。金麟臺上沒人真的相信他有未來。
他眼眶越來越紅,大聲道:“是!都是我的錯!我就是這么差勁的一個人!怎么樣?!你們管我?!輪得到你們來管教我?!”
突然,一道藍光劃破江水上方的夜空,直逼這艘漁船而來。
兩道身影雙雙落在甲板之上,藍光收入鞘中。
一見這兩人,藍思追一顆心霎時松了下來,大喜道:“含光君!魏前輩!”
右邊那個血糊糊的散發(fā)人哈哈笑了一聲,恰好一個浪打來,船身一搖,他身子一晃,險些栽倒,左邊那位自然而然地扶了他一把,這才站穩(wěn)。
魏無羨倒也罷了,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含光君此種儀表不整的模樣。兩人身上的白衣已被染成深淺不一的暗紅色,渾身都散發(fā)著血腥氣。藍忘機稍整潔一些,但全身上下也只有那條意義非凡的抹額還算干凈。
但是,那條魏無羨用袖子撕成、給他包扎一個小傷口的繃帶,還好好地打著結(jié),系在他左手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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