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東說:“我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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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流西洗澡的時候,昌東又下了一趟二樓:剛剛的事情,他總覺得不對勁。
那間房的門口明明亮燈,卻怎么敲都沒人應,他試著用樓道的電話撥房號,同樣沒人接。
昌東從樓梯繞進酒店后的停車場。
停車場其實是片半開放的用地,里頭停了不少車,有私家車,也有電動三輪,并不只對酒店住客開放,他在停車場站了會,抬頭看酒店的大樓。
黑漆漆的墻身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亮燈的窗戶像嵌進黑幕的一只只巨大的眼睛,有些房間拉著窗簾,簾上偶爾映上人影。
冷風吹過,昌東打了個寒噤,轉身想上樓,走了兩步,心里忽然一動。
他轉頭看向二樓的一扇窗戶。
里頭沒亮燈,這不稀奇,這酒店入住率不高,很多空關的。
稀奇的是,那間房開窗——那旗鎮(zhèn)多風沙,窗戶很少打開,即便想開窗透氣也是選中午沒風的時候,更何況現(xiàn)在是晚上,溫度正持續(xù)往低走。
整幢大樓,只有那一間開窗的。
昌東將衣服的上拉鏈口松了松,活動了一下頭頸,退后幾步,快跑提速,一個踏沖踩上墻面,身體拔起,胳膊伸長扒住空調(diào)外掛,借力提氣翻進窗子。
這屋里有動靜。
昌東在窗口站了會,借著外頭微弱的光,漸漸看清楚。
床上躺了個肥胖的男人,赤-身-裸-體,手腳都被捆住,嘴里塞著枕巾,喉嚨里唔唔的,正試圖掙脫,但無濟于事。
昌東走到床邊。
那男人掙扎得更厲害了,似乎是想求救,又似乎是害怕來者會對自己不利。
半晌,昌東彎下腰,抓住拋在地上的被子順手一提,把被子拋蓋在男人身上。
***
酒店的熱水水流大且穩(wěn),相較之下,公共浴室的出水真像老牛拉破車,催不得也踹不得。
葉流西洗得心滿意足,換好了衣服出來,扯了條毛巾擦頭發(fā)。
昌東在看電視,看不出這么大個男人,居然看狗血的婆媳?。簝合眿D正拽著男人不依不饒,另一邊,婆婆騎驢樣跨坐在窗臺上,聲嘶力竭叫囂:“你今天不趕她走,我跳下去!”
葉流西擦著頭發(fā),目光往電視上溜:她想看那婆婆到底跳不跳。
在這當口,昌東舉起遙控器一摁,電視機黑屏。
葉流西覺得他是故意的,皺著眉看他。
昌東迎上她目光:“我去過那間客房了?!?
“什么?”
“你干的?”
看來沒法裝傻蒙混了,葉流西毛巾往邊上一擱,伸手抓理頭發(fā):“你把人放了?”
“給他蓋了被子?!?
葉流西語帶諷刺:“真看不出來,你還長了顆菩薩的心?!?
“你知不知道以現(xiàn)在的溫度,開窗,人脫光了過一夜,輕的凍殘,嚴重點會失溫凍死?”
葉流西漫不經(jīng)心:“所以呢?”
昌東盯著她看:“那人凍死了,是命案。那么多雙眼睛看見你和他摟在一起,警察第一個找上你?!?
葉流西笑:“這么為我考慮?怕我坐牢?。俊?
昌東回答:“你去坐牢或者賠命沒關系,但會耽誤我的事?!?
“龍城這事沒了結之前,我希望你循規(guī)蹈矩,有點法律意識,別給大家找麻煩。完事之后,殺人放火都隨你,跟我沒關系。”
葉流西不說話了,臉上還是帶著笑,過了會說:“好啊?!?
語氣柔和,好像一點都不介意,但走的時候關門,整個樓道里都有回聲。
這聲響……昌東知道自己得罪她了。
***
葉流西下樓,在心里罵昌東:教訓我,什么玩意兒。
進了停車場,回頭看那扇半開的、黑黝黝的窗戶:她要是再翻窗進去生事,顯得忒不大度了。
算你運氣!
她走向自己的面包車,離著三五步遠時,驀地停下腳步。
車門是開的,隱約能看到車里有個人影。
葉流西笑起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個兩個的,都來撞她的槍口。
她放輕腳步,悄無聲息地走過去,身子倚住半開的車門,手伸進離得最近的座位底下,慢慢抽出一把刀來。
尺長的直柄西瓜刀,刀身锃亮,夜色里閃寒光。
那個人還在車里翻找著什么,動作很小,窸窸窣窣的聲音像老鼠刨食。
葉流西拿刀背磕了磕車門框,那人猝不及防,打了個哆嗦,僵住了再不敢動。
葉流西說:“你找什么呢?我對這車熟,不如說出來,我?guī)湍阋黄鹫野 !?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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