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八的人早走得不見影了，除了鐵锨鎬頭，每組都帶了麻袋，怕不是以為有多少金銀財寶等他們撿呢。

那邊也器材位，光反光板用了兩塊，兩個模特的妝濃得看不出五官，葉流西已經(jīng)分不出哪個是喬美娜了——孟今古還睜眼說瞎話，拍馬屁說：“太漂亮了?！?

有個模特嬌嗔，回：“你這人壞死了?！?

看來有色金屬會再添光澤。

昌東檢修完車子，把工具包扔進(jìn)后車廂，隨手拉下廂門，招呼葉流西：“可以上車了，我們……”

葉流西忽然嘆氣。

順著她的目光，昌東看到：肥唐的車又回來了——在遠(yuǎn)處歪斜著急剎停住，人幾乎是從車門里撲跌出來的，踉踉蹌蹌朝這頭跑。

昌東站到葉流西身邊，有點奇怪肥唐怎么連走個回頭路都會出狀況。

葉流西說：“想撇撇不掉，這都第幾次了？我跟你說，三次撇不掉，那是一輩子都撇不掉了，你還是試試能不能上他吧?！?

說話間，肥唐已經(jīng)到了面前，臉色蒼白，嘴唇都是青的：“東，東哥……我找不到路，旗……旗標(biāo)都沒了。”

昌東猜到了：“昨晚風(fēng)那么大，可能是被風(fēng)拔了?！?

肥唐嘴唇囁嚅著：“不，不止，車轍子……車轍子也好怪?！?

***

肥唐記得清楚，昨晚進(jìn)來時，雖然也彎彎折折，但是沒回頭路——今天開車出去，好多大折向的拐彎，明明該往前，車轍印一扭，轉(zhuǎn)過一個土臺，又往回開了。

幾次之后，肥唐激靈靈打了個寒噤，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在繞圈子。

更恐怖的是，開到末了，那兩道車印子在一處雅丹土臺前沒了。

肥唐壯著膽子下車看，忽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一般的車，看到前方有土臺，開得再逼近，轍印和土臺邊緣也會留點距離，但這兩道車印，平直無礙，似乎是壓在土臺下面的，又或者說，車子開著開著，驀地被土臺給吞了。

四下無人，死一樣寂靜，土霧飄在身周，仰頭看土臺，心理作祟，覺得這怪形怪狀的玩意兒，會突然一俯身，張嘴把他給叼了。

肥唐腦袋轟一聲，掉頭跑。

***

深夜被拖拽、喬美娜的車門莫名其妙打開，到怪異的車轍印，第三件事了。

肥唐都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了，絮絮叨叨地重復(fù)：“東哥，我們是不是出不去了？真出不去了，困在這了……”

昌東雖然煩他，又覺得他確實懦弱可憐：“你先歇著吧，要么看他們拍照片……我開車出去看看?！?

又轉(zhuǎn)身招呼葉流西：“過來，說點事?！?

葉流西跟著他走到車子另一邊。

昌東斟酌了一下，覺得也不用怕她心慌：“早上我看過gps和衛(wèi)星電話，都搜不了星?！?

葉流西嗯了一聲：“這算正常，還是不正常？”

“不正常。待會我去看一下車轍印，順便搜找孔央的線索，你留在營地吧，這里這么多人，得有個能鎮(zhèn)場子的?！?

葉流西說：“行啊?！?

昌東沒什么要交代的了，轉(zhuǎn)身想走，她又補(bǔ)充了句：“那你小心點，你要死在外頭了，我想找個靠譜的人商量事情都沒有?！?

***

昌東把車開走了，除了肥唐蹲縮在一邊像個瑟瑟發(fā)抖抱窩的雞，營地的氣氛一片祥和：模特漸入佳境，攝影師一迭聲的“好”、“對了”、“這樣”，然后快門一起，咔嚓。

葉流西躺在帆布椅上，刀插在一邊，手里翻一本剛從那頭借來的時尚雜志。

肥唐忽然起身朝她走過來，到了跟前，蹲跪下身子，手哆嗦著扒住帆布椅的邊沿：“西姐?！?

葉流西漫不經(jīng)心：“有事？”

“我上次偷進(jìn)你的車，其實是想偷東西。我早知道你有獸首瑪瑙，監(jiān)控里看到的……進(jìn)羅布之后，我還想下手，是沒機(jī)會……”

他狠狠摑自己的臉：“我腦子抽，不該生壞心?！?

葉流西把雜志扔到一邊：“有話直說。”

“西姐你能不能幫我？我不想死，這個地方……這個地方……”他畏縮了一下，聲音都小下去了，“有問題，處處都邪乎，肯定要出事……”

葉流西打斷他：“是要我罩著你唄……那你能給我什么？”

肥唐咽了口唾沫：“隨便你說，讓我干什么我干什么，你當(dāng)我是個跟班，有什么都讓我做?！?

“為什么找我啊，這里這么多人，論關(guān)系，你跟昌東更熟吧。”

“我都看過了，灰八人最多，但是抖抖威風(fēng)，空架子；孟今古是個老粗，沒什么腦子?？康米〉?，你和東哥，但東哥，我知道他的能耐，你的我不知道……押一個，我押你。”

葉流西盯著肥唐看：他脖子上青筋暴起，又冷汗津津，嚇得都快尿褲子了，居然也沒耽誤心機(jī)謀算。

她笑起來：“這樣，肥唐，我點撥你一下。”

說著，伸手示意了一下幾個營地：“這里這么多人，萬一出事，只能選一個帶出去，我會選昌東，不是因為我跟他多有情分，而是因為他最有用?！?

“我有七成活命機(jī)會的話，再加上他，可能會提到九成。”

“你說情愿當(dāng)我的跟班，打個不恰當(dāng)?shù)谋确桨。皇俏耆枘恪绻F(xiàn)在安全太平，養(yǎng)條聽話的寵物狗當(dāng)然挺好，處處順你心意；但如果危機(jī)四伏，你也希望自己腳邊跟著的，是滿嘴獠牙的狼狗吧？”

“你看看你自己，像只沒爪子的雞，對我有什么用？排個序的話，昌東之后，我選灰八，他夠狠，灰八之后，我選孟今古，他至少有力氣，你呢？”

她伸出手，拍拍肥唐被摑得微腫的臉：“我也覺得這個地方會出事……也許第一個死的是你……”

肥唐喉結(jié)滾了一下，身子都僵了。

“不過也不是沒希望，想突破狼群，得比狼更狠，不想死的話，拼命把牙長出來——到那個時候，你不用投靠我，也許我還要挖空心思去拉攏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