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流西小心地關上柜門。
衣柜不高,昌東都不知道該把自己身子怎么擺,他嘆氣:“等到明天早上再聊不行嗎?”
“不行,憋得慌,你不也一樣嗎?”
那起來聊唄,干嘛要等到第二天早上?
她也在嘗試著站得舒服,這柜子沒打通,兩個人擠在一個立格里,摸黑各行其是,擠挨蹭靠,簡直混亂,昌東忍不?。骸澳阆葎e動。”
他背倚住柜壁,慢慢坐下去,然后拉著她坐下來。
坐定的那一刻,長長吁了口氣,覺得世界終于清靜。
柜子有點窄,葉流西側著肩跟他說話,聲音壓得很低,在他耳邊:“李金鰲說的那些……你覺得,我會是哪種身份?”
昌東斟酌了一下:“不好說,你做事帶匪氣,乍一看更像蝎眼的人,但如果羽林衛(wèi)的風格也是張揚跋扈那種的話,說你是羽林衛(wèi),也不算離譜?!?
“但是又有蝎眼又被吊死,我會是臥底嗎?”
總覺得,身為羽林衛(wèi),被派去蝎眼臥底,混到小頭目之后漏了餡慘被吊死,才是一個有頭有尾面面俱到的流暢故事。
又或者原本是蝎眼小頭目,被羽林衛(wèi)策反,蝎眼一怒之下,吊死她以儆效尤……
昌東說:“你這種性格,當臥底?”
“我這種性格怎么了,反其道而行之啊,大家都覺得我這樣的不像臥底,但我偏偏是……再說了,我不是失憶了嗎,也許失憶前,我的性格冷漠陰森,是臥底標配呢?!?
昌東說:“不管你什么性格,為什么沒能把你吊死,你反而出現(xiàn)在那旗鎮(zhèn)外的戈壁灘?既然出關一步血流干,能進出的都是皮影人,你這種存在,又該怎么解釋?”
葉流西:“……所以我睡不著啊?!?
“賣瓜烤串,那么多日子都過來了,現(xiàn)在睡不著了?”
葉流西沒好氣,懶得理他。
昌東說:“看我的表盤?!?
葉流西挨近他。
他的手表挺精美,一定價值不菲,有三圈夜光的圓環(huán),大表盤內又嵌兩個小表盤,她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昌東說:“我們的目標和方向,到目前為止,還是一致的,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
他指最大的那圈圓環(huán):“這是關內的老百姓,類似阿禾,老簽,他們給了我們大致的概念,讓我們知道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地方?!?
再指中間的那一圈:“李金鰲之流,因為是方士之后,自己又有點技藝,算是特殊的階層,所以知道的東西多些,什么日現(xiàn)南斗,皮影商隊?!?
葉流西看向最里頭的那一圈:“這是核心層?”
昌東點頭:“我相信,玉門關的秘密,比如大門到底在哪,漢武帝當初卜出的化解之法究竟是什么,是否存在天賦異稟的人可以出關——一定有人知道,他們不但知道,還確保著某些事情的運行,只是暫時,我們沒有接觸到他們而已?!?
葉流西沉吟:“你說的‘他們’,是指方士和羽林衛(wèi)?”
昌東默認。
暫時,他還不知道關內的社會是什么模樣,但基本可以確認幾點。
并不興旺發(fā)達。
可能還處在類似封建社會,因為封建社會最持久、呆滯、死而不僵,中國近代如果沒有受到外來文化天翻地覆似的沖擊,很難說王朝會不會繼續(xù)茍延殘喘——很顯然,關內是一潭死水,皮影隊帶進的所有都只是涓涓細流,很難掀起巨浪。
掌權的依然是術士和羽林衛(wèi),因為他們是力量的絕對擁有者,由始至終手握一切物資,只要統(tǒng)治不是太苛刻,地位完全可以固若金湯。
葉流西說:“小揚州是個市集,到了小揚州之后,應該能打聽到那些核心人物是誰了,一步之遙,但又總覺得事情不會那么容易。”
昌東回答:“越接近真相,越艱難。尤其這真相,明顯是被人操控或者刻意隱瞞的?!?
他記得葉流西說過,一切都是個局,她只不過是被人一步步往前引,到了現(xiàn)在,不敢說圖窮匕首見,但這圖至少是在寸寸揭開。
葉流西說:“咱們到了小揚州,得更小心?!?
昌東搖頭:“現(xiàn)在得小心了,沒聽李金鰲說嗎,這里有蝎眼的人?!?
雙生子先盯住葉流西,后盯住李金鰲,不是沒有道理的。
李金鰲有方士牌,揚帶著鎮(zhèn)山河去小揚州立功,明顯是要對付蝎眼的。
而他們開鐵皮車,不為蝎眼做事,又跟李金鰲同桌喝酒,在對方眼里,已經是敵人了。
話題壓抑,柜子里也有些悶,昌東輕輕把柜門推開一道縫:“總之……”
他忽然停住,食指豎到唇邊,示意葉流西不要出聲。
葉流西愣了一下,摁住他膝蓋,盡量動作輕地探身出來看——
柜門是雙扇的,昌東推開了一扇,而另一扇處,有一只雞,鬼鬼祟祟,正把頭緊緊貼在門上,雞屁股朝著兩人。
葉流西氣笑了,這他媽是在……竊聽?
她坐回來,胳膊支住昌東的膝蓋,手托著腮,說:“有點想吃雞?!?
昌東說:“確實,雞湯不錯,湯色黃澄澄的,又有營養(yǎng)?!?
葉流西說:“那得老母雞*吧?公雞還是爆炒的好,拿開水活活燙死,拔光毛,翅膀和腿砍了做燒烤,身子拿刀剁……”
鎮(zhèn)山河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尾巴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來。(83中文.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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