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斬反正殺不死你,到時候,風(fēng)沙四起,再施挪運之術(shù),把你連人帶樹外推出去,你一身流西骨,自然可以出關(guān)?!?
“但強(qiáng)挪關(guān)門的法術(shù)傷人傷己,龍家大小姐施術(shù)之后,一直重??;不從正位出玉門,又對人的損傷很大,可能喪失關(guān)內(nèi)的記憶,我們必須給你留下提示,導(dǎo)你回來?!?
“暗探跟我說,拿你常用的一個包,裝了獸首瑪瑙,那是你一直不離身的,也相當(dāng)于一個定位提示:無字天簽可以測出獸首瑪瑙是否出世,哪天你回來了,我們第一時間會知道?!?
“又塞了部照相機(jī),里頭拍的是尸堆雅丹的照片――我們是不能出關(guān),但你開車進(jìn)出的時候,曾經(jīng)跟我們說,關(guān)門之外,也有大片的雅丹,跟尸堆雅丹很像,我們覺得,這或許可以作為一個線索。風(fēng)頭出現(xiàn)的時候,那個暗探把趁亂把包掛到樹上了?!?
昌東喉頭忽然有點干澀:“那個照相機(jī)是誰的?照片又是誰拍的?”
趙觀壽看了他一眼:“這個要問蝎眼了,相機(jī)是他們的,照片自然也是他們拍的?!?
葉流西皺眉:“為什么搞得這么復(fù)雜,直接給我留封信,寫明前因后果,再給我進(jìn)關(guān)的步驟,不就結(jié)了嗎?”
趙觀壽說:“出關(guān)一步血流干,玉門關(guān)的大門本身就是一道篩選的門檻,關(guān)內(nèi)的秘密,本身就不會被放出關(guān)門,更何況是不走正位――人出去尚且會失去記憶,寫在紙上,紙成灰,刻在石上,石成粉,利用照相機(jī),已經(jīng)是我們能想到最隱晦穩(wěn)妥的法子了,如果是沖洗好的照片,說不定照片也會損毀。”
丁柳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我們這些誤打誤撞進(jìn)來的人,也會出關(guān)一步血流干嗎?”
“你們是關(guān)外人,跟我們不一樣,進(jìn)得來也出得去,葉流西可以送你們出去。”
肥唐有點納悶:“你們干嘛非把我西姐召回來,留她在外頭過好日子得了唄?!?
趙觀壽冷笑:“送她出關(guān),一是為了救她,二是根據(jù)漢武帝卜的卦,‘西出玉門’本來也是化解劫數(shù)的關(guān)鍵,三來,不回到關(guān)內(nèi),怎么還骨皮影人哪。”
葉流西笑:“你的意思,我這一出一回,還能幫你們化解蝎眼的禍患?但我怎么聽說,蝎眼亂得越來越厲害,前兩天,還把小揚州給收了呢?!?
趙觀壽不動聲色:“江斬把你給吊死,你就一點都不想報仇嗎?”
葉流西聳聳肩:“聽起來是挺氣憤的,但我聽他的名字都陌生,更加沒有提刀去找他報仇的念頭?!?
趙觀壽澹澹說了句:“世事無常,誰知道呢……走吧,你剛回來,我請了簽家人在這,要給你測一記無字天簽,看看這一趟回來,是吉是兇?!?
他抬腳欲走,昌東忽然說了句:“我能問個問題嗎?”
趙觀壽看他。
昌東笑了笑:“你知道流西很多事情不記得了,所以帶她來這個博物館,一件件講給她聽。但我聽下來,忽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你有很多東西都沒有講,像是漢武帝絕妖鬼于玉門的由來,再比如出關(guān)一步血流干的歌謠,像是知道我們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為什么?”
趙觀壽回答:“不急,先往下走?!?
***
這大廳還有不少陳列和壁畫,但趙觀壽沒有停的意思,那些壁嵌的流光也就昏昏欲睡――燈光昏暗,也實在看不清楚到底陳列了什么。
接下來穿過的展廳倒是新鮮,無數(shù)玻璃柜和畫,封口處都蓋方士印,里頭封的東西各異,有些還在蠕蠕而動。
趙觀壽放緩腳步:“這里相當(dāng)于是博古妖架了,不過封存的實物都是無害或者傷害不大的妖,邊上有說明,感興趣的話可以自己看。那些傷害性大的,我們只放了圖片?!?
丁柳忍不住湊上去看,盡管趙觀壽說了沒什么傷害,高深有些擔(dān)心,小聲提醒她:“你別離太近了?!?
有一個玻璃柜里一直有響聲,咣里咣當(dāng),葉流西拉昌東去看,是幾截黑鐵樣的條狀物,自己在里頭忽而立起,忽而趴下,邊上的銘牌上寫“鋼筋鐵骨”,又有一行小字介紹,說是斷骨可續(xù)。
葉流西覺得挺新奇的,小聲對昌東說:“你看,以后你斷腿了就不怕了,可以接上一截鋼筋鐵骨?!?
昌東盯著她看。
葉流西奇怪:“怎么了?”
“你惦記我的腿不是一次兩次了,它怎么著你了?它長在那兒,你就看它那么不順眼?”
葉流西噗一聲笑出來,正想說什么,忽然聽到肥唐大聲說:“哎,趙先生,這面墻都是畫,唯獨這兒是面黃金蓋板,這代表什么妖?。拷鹧??”
趙觀壽冷冷回了句:“代表我們多的是黃金,拿來當(dāng)裝飾品。”
肥唐悻悻的,嘟嚷了句:“有錢了不起啊。”
葉流西朝那面墻看過去,果然上下錯落掛著畫,唯獨一處罩著黃金蓋板,是有些突兀,她抬頭掃了一眼,忽然心里一跳。
有一張上,落款寫的是:眼冢。
葉流西頭皮發(fā)麻,忍不住走上前去,屏息觀看。
畫上的,分明人的模樣,縮頭縮腦,滿臉詭笑,眼睛瞇成一條縫兒,從上到下,都是猥瑣之氣,一點都看不出像妖。
這樣不起眼,悄悄混跡在你身邊,你覺得并無異樣,除了鄰居友人一個接一個地失蹤。
趙觀壽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說了句:“這就是眼冢,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藏在水缸里,從豁口往外看,看到他一口一口吞掉你的父親?!?
葉流西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說:“不記得了?!?
細(xì)看,落款下還有一行小字,寫的是:嗜咸、畏蝎。
趙觀壽說:“不過也沒什么,眼冢兩年前已經(jīng)滅絕了,以后,也就只能在博古妖架的圖冊上看到它了?!?
昌東愣了一下,下意識說了句:“不對啊,我們剛進(jìn)關(guān)的時候,在荒村,還遇到過人架子的襲擊。”
趙觀壽答得平靜:“那不奇怪,人架子的壽命有好幾年,眼冢死了,人架子還可以茍延殘喘兩年,但接下來也就是等死了?!?
“兩年前的時候,我聽說最后一批人架子,一共十八個,現(xiàn)在,可能數(shù)量更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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