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塵?
禪宗三師之首,傳說中的那一位“心師”,一塵和尚?!
眾人不聽也罷,一聽眼前這僧人報(bào)上自己名號,便齊齊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止見愁,就連兩旁的陰宗陽宗修士,都跟著變了臉色。
即便放到整個十九洲,禪宗三師也是大人物之中的大人物了。
何況乎眼前這還是禪宗三師之首?
返虛期的大能,在三師之中雖然只排于末座,可對尋常修士,對元嬰出竅的老怪們來說,都是觸不可及的境界!
場中一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陰陽兩宗這邊與禪宗的關(guān)系素來不差,更不用說此處原本就有昆吾崖山的弟子,他們越發(fā)不敢輕舉妄動,只在旁邊看著。
見愁卻是轉(zhuǎn)眸看了那站在一塵和尚后方的女妖一眼,微微一挑眉。
說來也奇怪。
旁人看到一塵和尚,有所顧忌也就罷了,可這女妖,對著自己的救命恩人,這面上怎么也隱隱露出幾分忌憚的神色?
而且自打一塵和尚出現(xiàn)之后,她便站在原地,并未再想逃跑。
是不想,還是不能呢?
見愁心里淡淡地掠過這個想法,目光在那女妖與一塵和尚之間的虛空里轉(zhuǎn)了一圈,才重新落回了一塵的身上。
這大和尚出手實(shí)在驚人,拈花一指輕易破去翻天印,不可小覷。
只是看這面相和善,說話也客氣,眼底有慈悲之態(tài),到底與雪域新密那些僧人有著極大的區(qū)別。
因他出手阻攔,見愁對他印象并不很好,卻也不壞。
于是打量著,笑著開口:“素聞禪宗心師一塵大和尚之名,今日一見名不虛傳,見愁久仰。只是大師此,卻讓見愁不很明白了?!?
一塵和尚也是頭一次見到這位年紀(jì)輕輕便已名傳十九洲的見愁,只第一面,已經(jīng)在心底贊嘆了一聲,只是細(xì)細(xì)看下來,又不禁為她此刻怪異的境界心驚。
不愧是能使見者都為之心折之人……
昆吾崖山,到底還是屹立在這十九洲的最頂端。
這二十年來,禪宗至寶須彌芥子下落不明,帶累得兩門這兩位天驕也失去了蹤影。雖說起因是了空想要救人,且昆吾崖山也沒說過什么,可一塵心中,到底有幾分愧疚在。
今日他本在禪房內(nèi)入定,豈料忽然就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正是禪宗本門至寶須彌芥子。
一查探方位,才知道竟在陰陽兩宗交界之地。
于是,先前的一切疑惑便迎刃而解,一塵未敢耽擱太久,匆匆與弟子交代了兩句,便立刻使出大挪移之術(shù)前來,這才堪堪攔下了見愁。
“阿彌陀佛?!贝丝堂鎸σ姵畹囊蓡枺艘宦暦鹛?,只道,“此妖實(shí)乃貧僧無意之間點(diǎn)化,誰料引出了一應(yīng)的業(yè)果。說她與見愁小友頗有幾分聯(lián)系,此話也不假。只是此刻此處,實(shí)非道明原委的佳時與佳地。不知,可否請幾位小施主,移步禪宗?”
這妖竟是一塵和尚無意之間點(diǎn)化?
也就是說,她原本就存在,只是因?yàn)橐粔m點(diǎn)化,所以才這樣?
見愁心內(nèi)有些驚訝,只隱隱覺得這件事并不平凡,一時之間更沒有拒絕的道理。且眾目睽睽之下,身為禪宗三師之首,一塵和尚不可能誆騙了她去。
更何況……
她攔住這女妖,的確是更想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方才要下殺手,無非是因?yàn)檫@女妖半點(diǎn)沒有低頭的意思,覺得留之也無用。但此刻一塵都開口了,她當(dāng)然不會再有什么顧慮。
見愁只思考了片刻,便答道:“大師有請,不敢卻之,便有勞您帶路了?!?
一旁謝不臣卻沒有說話。
方才一塵和尚說的是“幾位小施主”,明顯是將他也包括了進(jìn)去。只是此刻他既沒說自己同意,也沒有直自己不去。
那深邃的目光,只從見愁、女妖、一塵三人的身上,依次掠過。
那女妖依舊站在一塵身后,像是被困在了那里一樣。
事實(shí)上,一塵既然來了,自然不會再任由這女妖逃脫。所以人往兩儀池上一站,為這女妖化解了見愁一掌的危險(xiǎn)之時,便已在同時施展了畫地為牢之術(shù),令其無法離開。
此刻謝不臣不回答,一塵便當(dāng)他是默認(rèn)了。
于是,他微微一笑:“如此,還請幾位稍待片刻。”
見愁謝不臣等人都有些疑惑,不知稍待他片刻,到底是要做什么。
念頭閃動間,便見一塵轉(zhuǎn)過了身去。
方才那成拈花指訣的手指,此刻只略略伸出作半開蓮花印訣,遙遙向著下方兩儀池那一條黑白交匯處的曲線點(diǎn)去。
“嗡……”
那一條曲線,本就分不清是黑還是白,在那陰陽氣息的交匯之下,隱隱透出一股混沌的氣息,人的靈識輕易無法將其穿透。
可在一塵手指向下點(diǎn)去的瞬間,竟有小小的一點(diǎn)微塵似的金光自其中亮起!
一線混沌!
一芥如塵!
不是它物,正是那一枚肉眼難以見其形的須彌芥子!
這熟悉的氣息,分明微小,卻偏有一種能納須彌、容滄海的浩瀚與磅礴,見愁與謝不臣幾乎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
他們在以大五行破禁術(shù)脫出之后,并未得見這至寶蹤跡,未料原在陰陽一線混沌之間。
只片刻,那須彌芥子已經(jīng)回到了一塵指尖。
他輕輕將指頭一收攏,那芥子光芒一暗,便悄然隱沒,蹤跡難尋。想也知道,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被一塵收了起來。
此物本就是禪宗至寶,且向來由他保管,所以他也根本不需解釋什么。
此刻,他只轉(zhuǎn)過身,向陰陽兩宗等候的長老和弟子們各打了一個稽首,語間頗有愧對之意:“此番與幾位小施主誤入貴兩門兩儀池禁地,驚擾了諸位。今日貧僧尚有事在身,他日必當(dāng)?shù)情T致歉,萬望見諒。”
“一塵大師客氣了,些許小事,不足掛齒?!?
“我宗掌宗若知大師前來,欣喜還來不及。且諸位只是誤入兩儀池,也未有惡意,怎敢介懷?”
兩宗長老都是有眼色的人,聽得一塵此,連連表示沒關(guān)系。
畢竟一塵和尚德高望重,二則人家本身也沒有什么惡意,三則即便有惡意,憑他們的本事怎么也攔不下一個返虛期大能啊。
所以與其矯情,還不如爽快些。
沒準(zhǔn)兒,還能博禪宗一個人情呢。
對這些人的想法,號為“心師”的一塵,又怎能不清楚?只是心里并不在意。
此間事既然暫了,他便道了一聲謝,重新回頭來對見愁他們道:“那便請幾位施主,雖貧僧移步禪宗吧?!?
話音落時,僧袖一揮,腳下佛蓮猛地一漲,便將見愁等人吞沒,頃刻間已消失不見。
兩儀池上,登時再看不到半個人影。
那混沌一線的上空,只留下一朵光芒漸漸暗淡、形跡漸漸隱沒的金色佛蓮……
陰陽兩宗修士何曾見過這般手段?一時都驚嘆不已。
身處于那佛蓮之中的見愁三人,自然暗驚更甚。
在他們感受來,不過那佛蓮一卷,便有一種令人心悸的空間波動傳來,整個人便如同置身于某種洪流之中。
待一念回神,眼前竟已經(jīng)換了一片天地。
耳邊,有隱隱浪濤之聲傳來。
空氣里則浮動著一點(diǎn)極淡的水氣,帶著些許海水的咸潮。
一座不怎么高的山巒靜靜地伏在前方,山腳下一條尚算寬闊的山道向著高處修建,一級一級的臺階一直延伸到半山腰上,那里,便是一座廟宇。
過了山門,天王殿在前,兩側(cè)便是鐘鼓樓。
后方更有廟宇殿閣重重疊疊,錯落之間卻不見半分擁擠,黃墻琉璃瓦邊角,則往往能看到幾株菩提老樹,繁茂遒勁。
整座禪院,都在青山碧樹半遮半掩之間,透出一種介于出世與入世之中的味道。
“此處便是西海,乃我禪宗祖庭了?!?
一塵便站在他們旁邊不遠(yuǎn)處,略略一頷首,當(dāng)先邁步自山腳臺階往高處行去,卻是在前面為他們引路。
那女妖見了這禪院,面色已然不好看。
可這時候卻說不出一句話來,腳下也無法自控,竟只能跟著一塵往上面走去。
見愁與謝不臣,卻是打心底里掀起了驚濤駭浪:早已經(jīng)過了元嬰期的他們,當(dāng)然知道“瞬移”的極限在哪里,怎么說,也不可能從陰陽兩宗交界之處直接來到西海禪宗!
如此恐怖的距離……
至少也得是“挪移”?。?
人說筑基御器,金丹御空,元嬰瞬移,出竅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