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窮冷笑:“哦?怎么猜的?”
周嘉魚道:“那懷表明顯是個男士表,哪個姑娘會用那么大的……”
沈一窮:“……”
沈二白:“……”
周嘉魚編:“而且表蓋翻過去背面不是刻著章瑜兩個字么?你們不知道章瑜是任子秀的字號?根據(jù)這些提示我就隨口一猜……”
旁邊兩人陷入了迷之沉默。
周嘉魚小聲道:“所以我真是猜的呀……”事實上他在林逐水說出任這個姓氏后,才知道了懷表主人的身份,正巧他有朋友也是個戲劇迷,他也連帶著知道了些戲劇方便的事兒。懷表主人任子秀是那時候的青衣名旦,接觸京劇的人都得知道的那種。
沈二白安靜了好久,才幽幽的來了句:“怪不得你能當騙子。”
周嘉魚:“……”
沈一窮長嘆一聲站起來轉(zhuǎn)身走了,沈二白跟在他后面,兩人的背影看起來頗為滄桑。
留在周嘉魚一人坐在沙發(fā)上哭笑不得。
其實他穿到這個身體后,一直有點茫然,甚至不能確定和自己死去的那個世界是不是同一個。直到今天從林逐水嘴里聽到任子秀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他才確定這件事,并且發(fā)現(xiàn)自己的的確確是重生了,周嘉魚在沙發(fā)上呆坐了著想。
腦子里的祭八出聲道:“你在想什么呢?”
周嘉魚說:“我在想我原來的身體死了沒有?!?
祭八道:“自然是死了,不然我不會招到你的魂兒?!?
周嘉魚苦笑嘆氣:“也對……”萬幸的是他本來就是孤家寡人,幼時便父母雙亡,自幼跟著奶奶長大。前幾年奶奶因病去世,他便算是徹底斷了掛念,徹徹底底的變成了一個人。而且最慘的是他這次出車禍死了,還不知道又要麻煩誰幫他處理后事。
“好好干吧,等到把林逐水的命盤活了,你想去干嘛都沒人攔你?!奔腊说馈?
周嘉魚想著好像也只能這么干了。
因為白天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沈一窮和沈二白兩人都蔫嗒嗒的。
周嘉魚因為祭八開的金手指傷害到了他們也有點心存內(nèi)疚,于是用今天剛送來的飯菜做了一頓大餐。
心情不好的沈一窮吃了周嘉魚做的香煎小羊排,贊道:“叫他們送羊肉來果然是對的,我就說你肯定會弄?!边@羊排烤的外焦里嫩,火候正好,咬下去滿口都是濃郁的肉汁,羊羔肉本就不會太膻,配上調(diào)料之后只余下獨屬羊肉的肉香。
周嘉魚好奇道:“我沒來之前你們就天天吃面條?”
沈一窮臉色難看:“對,還有炒飯?!?
周嘉魚道:“是這里不能叫外賣么……”
沈一窮道:“沒,先生讓我們少吃外面的東西。”
周嘉魚哦了聲,算是明白了他們?yōu)槭裁刺岬阶鲲埦褪且桓笨啻蟪鹕畹谋砬椤?
沈二白的心沒沈一窮那么大,經(jīng)過白天林逐水的事情后此時臉色還陰著。周嘉魚知道以他現(xiàn)在的身份問某些問題好像不太合適,但他到底是沒忍住,小聲道:“林先生說的下個月的事到底是什么???”
沈一窮正在啃小羊排,含糊的說:“風(fēng)水界的大事兒?!?
周嘉魚說:“大事兒……?”
沈一窮皺了皺眉,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把這個詳細解釋給周嘉魚聽,沈二白倒是冷笑著說:“風(fēng)水界的比賽,你打聽這個做什么,難不成是打算也去騙幾個姑娘回來?”
周嘉魚面露無奈,他這騙子的身份,看來一時半會兒是甩不掉了。不過風(fēng)水界也有比賽?這聽起來真是相當?shù)膮柡Π ?
沈一窮把羊排骨頭吐出,吸了吸手指上的汁水,嘆道:“這應(yīng)該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知道了太多不是好事?!?
周嘉魚只能點頭稱好。
雖然重生在了同一個世界,周嘉魚卻發(fā)現(xiàn)自己重生的地方和自己生活的地方簡直像兩個不同的次元了。沈一窮和沈二白聊天的內(nèi)容他也只能聽得個半懂不懂,風(fēng)水玄學(xué)對于剛?cè)腴T的周嘉魚而實在是門太過生澀玄妙的學(xué)科。
因為林逐水的事情,接下來的幾天沈一窮和沈二白的心情看起來都不太好,周嘉魚還注意到沈一窮手里多了個造型古樸的羅盤,經(jīng)常在客廳里神神叨叨,要不是周嘉魚自己都是重生的,估計會真的以為沈一窮被腦子出了問題。
氣氛就這么壓抑了四五天,某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林逐水又出現(xiàn)了。
這天氣熱,他從外面進來卻好像一滴汗都沒有出,閉著眼睛不說話的模樣,簡直像一尊散發(fā)著冷氣的冰雕。
沈一窮和沈二白乖乖的并排坐在沙發(fā)上,乖的像兩個見到班主任的小學(xué)生。周嘉魚剛從樓上下來,見到這一幕悄咪咪的轉(zhuǎn)過身,打算不去參合。
哪知道他還沒往上走幾步,耳朵就飄來了個不咸不淡的聲音:“過來?!?
周嘉魚整個人都僵住,慢慢扭過,伸手指了指自己,慫道:“我嗎?”
林逐水面無表情的點頭。
周嘉魚整個人都僵了,他艱難的轉(zhuǎn)身,艱難的下樓梯,活像得了小兒麻痹癥,最慘的是下到樓梯最底層時,還差點踉蹌的摔了一跤。
沈一窮低著頭,用手虛掩住嘴,毫無疑問,要不是因為林逐水在這兒,他估計已經(jīng)笑出聲了。
周嘉魚垂頭喪氣的走到林逐水面前,小聲的叫了句:“林先生?!?
林逐水的表情沒什么變化,薄唇輕啟,卻是說出了一句讓大家都傻眼的話,他說:“下個月,你去。”
沈一窮和沈二白都露出如同被雷劈過一樣的震驚之色。
周嘉魚一雙桃花眼瞪的溜圓,不敢置信道:“我?”
林逐水說:“嗯?!?
周嘉魚瞬間死死被兩道眼神盯住,如果說之前說沈一窮和沈二白想把他撕了吃肉是個比喻,那么現(xiàn)在兩人顯然是想把這種想法身體力行的做出來了。
周嘉魚簡直都想哭出來了,他絕望道:“可、可是林先生,我什么都、都不懂啊……”
林逐水淡淡道:“不需要你懂?!憋L(fēng)水這一行,幾十年修習(xí)的老手卻都抵不上有天分的新人。世間本就并非事事公平,在風(fēng)水一事上更是格外的明顯。
周嘉魚還欲再辯駁,但看著林逐水的表情,到了嘴邊的話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林逐水說:“一窮,你明晚帶著他來我住所一趟?!?
沈一窮雖然氣的眼睛都紅了,跟頭喘著粗氣的牛似得,但聽了林逐水的吩咐,還是乖乖稱是,不敢出聲反駁。
說完這話,林逐水轉(zhuǎn)身走了,留下一屋子寂靜。
周嘉魚和沈一窮對視一眼,沒敢說話,轉(zhuǎn)身就跑。剛進屋子,就聽到沈一窮在外面咚咚的砸門,沈一窮怒道:“周嘉魚,你這個可惡的騙子,你到底給先生灌了什么**藥——”
周嘉魚:“……”
沈一窮道:“你有本事勾搭先生,有本事開門?。≈芗昔~,你別躲在里面不出聲!”
周嘉魚聽著這臺詞莫名的覺得耳熟。
沈一窮似乎也察覺哪里不太對,沉默片刻后,在外面幽幽的來了句:“你出來,我們好好談?wù)??!?
周嘉魚說:“我真的什么都沒做!我是無辜的!”
沈一窮冷漠:“哦。”
周嘉魚說:“你信我!”
沈一窮說:“我信你——才有鬼了??!”
于是又是一通嘰哩哇啦的吵架,最后周嘉魚沒力氣了,坐在床上哼哼:“我真做什么,天天就在樓里待著你還不知道么?!?
沈一窮是知道的,但是他就是氣,這比賽四年一次,之前那次是朝三去的,這次本該慕四了,結(jié)果慕四有事情回不來……他和沈二白都以為先生會從他們之中選一個,哪知道突然蹦出來一個周嘉魚。
最后沈一窮憤怒的走了,周嘉魚問祭八,說林逐水看上了他什么。
祭八說:“可能是看上了你腦子里的我?!?
周嘉魚說:“哦,原來是看上了我的祭八啊?!彼f完這句話,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太對,品了一會兒品出點黃色的味道,絕望道,“你就不能改個名字嗎?”
祭八說:“不可以,我們家族都姓祭,我是老八?!?
周嘉魚:“……”還好你家不姓王。
樓下好不容易被周嘉魚食物軟化態(tài)度的兩人,再次硬的像祭八腳下的烏龜殼。
晚上他下樓做飯,沈一窮冷笑著敲了敲桌子,說:“周嘉魚,我再也不要吃你做的東西了?!?
沈二白說:“沒事,他不吃,我吃?!?
沈一窮:“……”
周嘉魚覺得自己實在是躺著也中槍,甚至心理暗戳戳的懷疑是不是林逐水故意這么做好讓沈一窮和沈二白討厭他。但說實話,林逐水全然沒有要這么干的動機,畢竟把他拖出去灌水泥,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雖然嘴上說著不吃,沈一窮身體卻很誠實,周嘉魚也不想和他們關(guān)系鬧的太僵,跟哄孩子的似得把沈一窮哄上了餐桌。
從外表判斷,周嘉魚猜測沈一窮應(yīng)該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后來他和沈一窮熟了之后才知道他猜的差不多,因為他們兩個剛見面的時候沈一窮還有兩個多月滿十八。
小孩子嘛,哄哄就好了,周嘉魚也沒多想什么。不過他實在是搞不懂為什么林逐水會選擇他去參加那個什么比賽,他現(xiàn)在可是個東南西北都還得靠指南針分辨的。
之前林逐水臨走時說了一句,讓沈一窮第二天晚上帶周嘉魚去他的住所。周嘉魚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沈一窮卻是記清楚了。
于是第二天傍晚,沈一窮把周嘉魚從屋子里揪出來,道:“先生叫我今天帶你過去,走吧。”
周嘉魚惴惴不安,覺得自己像頭被拖出去殺了吃肉的豬。
沈一窮帶著周嘉魚離開了他們住的三層木樓,這也是周嘉魚到這里后,第一次能好好看看周圍的景色——之前都是被拖出拖進的。
園子里的風(fēng)景的確很好,就算是周嘉魚這種不懂風(fēng)水的人,也能感到心曠神怡。
繞過了蒼翠茂密的松柏,沈一窮帶著周嘉魚走到了一個用柵欄圍著的小院,小院里種的全是竹子,竹林之下還有潺潺溪流,從其中穿行而過。
周嘉魚不安的詢問:“沈一窮,你說先生叫你帶我去做什么?。俊?
沈一窮沒好氣道:“我哪兒知道,說不定是看你不順眼想打你一頓呢?!?
周嘉魚:“……”
沈一窮顯然還對林逐水最后選了周嘉魚這件事耿耿于懷,嘟囔著:“什么都不懂可真好,要是先生選我,別說打我一頓了,就是揍死我我都樂意。”
周嘉魚心想林逐水還好不是搞傳銷的,不然沈一窮肯定就是那種騙親戚一起進去的失足大學(xué)生。
兩人走進了竹林后面,經(jīng)過石子小路后,周嘉魚看到了一棟掩映在竹林里的古樸小樓,下樓也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看起來有些年歲,但并不覺得陳舊。沈一窮敲了敲小樓的門,喚道:“先生。”
“進來。”林逐水的聲音遙遙傳來。
沈一窮推開木門,帶著周嘉魚進了屋子。
屋內(nèi)十分寬敞,即便沒有開燈也很明亮。也不知是不是周嘉魚的錯覺,他總覺得屋子里有點冷,特別是腳下的地板,在透出陣陣寒氣,站一會兒就覺得渾身發(fā)冷。
林逐水從屋后慢慢走出,他手上還沾著水,正在細細的用毛巾擦拭,他對著沈一窮道了聲:“去吧。”
沈一窮點點頭,轉(zhuǎn)身便要走,周嘉魚看著他的背影,眼神相當?shù)目蓱z,直到門咚的一聲關(guān)上,他才顫聲喚了句:“林先生?!?
林逐水在周嘉魚面前坐定,隨手將毛巾放到了桌子上,他語氣淡淡和平日并無二致:“周嘉魚?”
周嘉魚道:“嗯……”
林逐水說:“我本沒打算留你一命?!?
周嘉魚啞然。
林逐水道:“你做的那些事,已經(jīng)足夠你死上千百次?!?
周嘉魚反駁不了,因為林逐水說的是事實。祭八給周嘉魚看了那些關(guān)于原主的記憶后,就連周嘉魚自己都覺得這人該死。
林逐水道:“但你既然能見瑞氣,同風(fēng)水這行有幾分淵源,我便饒你一命。”
周嘉魚艱澀道:“謝謝林先生?!?
林逐水站起:“同我來?!?
此時靠林逐水近了,周嘉魚才發(fā)現(xiàn)他居然高自己半個腦袋,之前他還覺得林逐水像是漂亮的玉器一樣精致纖細,現(xiàn)在看來,脆的那個估計是他自己……
往前走的時候,周嘉魚惴惴不安的的問祭八,說:“你說要是林逐水要弄死我怎么辦啊。”
祭八說:“不會的啦,我算了,你肯定今天不會死的。”
周嘉魚道:“真的?”
祭八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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