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老爺子堅持分,那就好說了?!边B守仁兩手握在一起,手指頭輕輕地敲著手背。“那咱就順著老爺子。”
一家人誰都沒說話,只有一股名為喜悅的氣流在他們之間來回傳遞著。
“他爹,這分家,你估摸著,咱能分到些啥?他爺和他奶是跟著哪一股過?”古氏又問道。
“家里的東西都在明面上,分啥不分啥的,誰也背不過誰去?!边B守仁就道,“老爺子和老太太,身子還都硬實著,我看,他們愿意自己過的面兒大?!?
所謂面兒大,是三十里營子這里的土語,就是可能性大的意思。
古氏輕輕地吐了一口氣。連守仁的目光就轉(zhuǎn)了過來,落在古氏的臉上。夫妻倆交換了一個眼色,知道他們這是想到一處了。
“他爹,話是這么說,可咱還得往細里想想。他三叔那邊估計是沒啥,可他二叔那人最賴,還有二郎媳婦,說起來這事就是她鬧的。咱得多想想,要是他爺和他奶現(xiàn)在就要歸一股,那咋辦好?”
所謂的一股、一股人,也是三十里營子這邊的土語,指的是一房、一房人。比如在連家,從連老爺子往下,連守仁這一房的人就算一股。
古氏所說的連老爺子和周氏歸一股,就是說這兩人和哪一房人過日子,歸那一房人撫養(yǎng)。
連守仁就沉吟起來,這個年代,若是分家,父母一般都會跟著家里的長子。要不然,長子就會被人指摘為不孝。
如果以后只是依附著連花兒做個富家翁,這還罷了。如果以后他要出仕,那這不孝的名聲是萬萬不能有的。
連守仁有些頭痛起來。
“你有啥法子沒有?”連守仁就問古氏。
遇到這種情況,連守仁習慣詢問古氏。當然,這不是說古氏就當?shù)牧思?,這最后做主的人還是他。
“要是不分家,這話我就不好說。要是分了家,我打算著,先得把繼祖送縣城去。那有好書院,繼祖在那念一天書,比在鎮(zhèn)上念一個月都強?!惫攀喜]有直接回答連守仁的話,而是說起了連繼祖念書的事?!盎ㄥX的事,繼祖完全不用操心。我和妞妞她娘辛苦點,再不行,那不還有花兒嗎。她大哥念書用錢,不用誰去要,她自己就得送來?!?
古氏這話,連繼祖當然愛聽。
“娘,你也別總先緊著我,咱要去縣城,當然是一起去?!边B繼祖就道。
“咱都去了縣城,大半是要靠著宋家和花兒,就怕你爺和你奶跟著咱,不自在。”古氏就道。
“那就讓我爺和我奶還住老宅唄。老人年紀大了,冷不丁換個地方住,對老人不好。”連繼祖道。
蔣氏瞟了連繼祖一眼,隨即飛快地收回了視線,臉上看不出什么感情波動來。
“繼祖這么一說,還真提醒我了?!惫攀暇托Φ溃八麪斔淘诶险?,咱吃點虧,那一股幫咱照看老人,咱的地就給那一股人種,房子也給他住。這些換成錢,啥都夠了。咱就進城投靠花兒,你們父子倆專心念書,等啥時候考出個功名來,那個時候,又有另外的說法。”
連守仁聽得不由得眼睛一亮。
古氏說的這個法子好啊。連家就剩這一點東西,分成幾股,他們能得到的非常有限。有連花兒和宋家的照應(yīng),他們當然不會將這么一點東西放在眼里。而將這些東西當做連老爺子和周氏的撫養(yǎng)資費,誰也不能說他不孝,不撫養(yǎng)老人。
若是他不做官,就一直保持這樣。若是他做了官,到時候就說連老爺子和周氏一直都是他撫養(yǎng)的,他并沒有單獨分出去,那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就這么辦?!边B守仁右手握拳,擊在自己的左手掌上。
“他爹,凡事我們都聽你的?!惫攀暇托Φ馈?
東廂房門口,連芽兒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手里坐著針線。她是被打發(fā)出來望風的,屋里,連守義一家正在召開緊急會議,商量著對他們一家的未來非常重要的事情。
說是一家人商量,但是二郎、三郎幾個多數(shù)時候都是沉默,發(fā)最多的只有兩個人連守義和趙秀娥。
趙秀娥飽飽地睡了一覺,又吃了二郎給她買回來的醬豬蹄,她現(xiàn)在精神抖擻,完全看不出有一絲一毫的病態(tài)。
她正一邊掰著手指頭,鮮紅的嘴唇仿佛是蜜蜂的翅膀飛快地扇動著,旁邊的何氏、二郎、三郎等人都看著她,似乎是被她給說暈頭了。
連守義的表情卻是越來越歡喜。
“二郎媳婦,你說的好啊。咱就這么辦,二郎媳婦,二郎最笨,一會可就看你的了?!边B守義笑著對趙秀娥道。
“該我開口的時候,我當然會說??蛇@事,爹、娘,你們得打頭陣?!壁w秀娥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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