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穌臉皮厚,只當(dāng)做看不見,嘻嘻哈哈的依舊沒個正形。
之前的工作沒了,卡里的錢大部分都是林半夏的,為了維持生計,宋輕羅不得不開始考慮重新找一份工作??上КF(xiàn)實(shí)比想象殘酷了很多,宋輕羅是在基地里完成的學(xué)業(yè),這意味著他沒有傳統(tǒng)意義上的學(xué)位證書……
找工作頓時變成了困難的事。
李穌得知此事,笑的前俯后仰,說不然宋輕羅你給我打工吧,我每個月都給你開工資,保證你夠用。
宋輕羅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就在此時,有人突然雪中送炭。之前和宋輕羅家中有舊交的朱老爺子突然上了門,說是要和宋輕羅談?wù)劇?
李穌不認(rèn)識這人,問他是干嘛的?
宋輕羅就說了一句,他說:“賣我古董的?!?
李穌頓時臉色大變,要不是看著那人年紀(jì)大了,估計都要起身拿掃帚趕人。好在他最后忍住,心想著宋輕羅這家伙反正沒錢了,而且也不肯動林半夏存款,看他拿什么買古董。
朱老爺子和宋輕羅聊了一會兒家常,慢吞吞的從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李穌坐在旁邊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張用塑料紙包起來的銀行卡,朱老爺子慢吞吞的把銀行卡遞到了宋輕羅的面前,道:“聽說你最近缺錢,先用著吧?!?
宋輕羅沒接:“這什么意思?”
“嗨,都是你自己的錢。”朱老爺子淡淡道,“你不是一直從我這兒買古董嗎?這些都是你買古董的錢。”
宋輕羅:“……”
“愣著干嘛???”朱老爺子道,“這古董市場水深的很,你又沒什么經(jīng)驗(yàn),還非要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攔著你吧,又怕你去別的地方買。既然反正都是要被騙,那還是我來吧?!彼f的那般坦然。
宋輕羅半晌沒吭聲。
“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敝炖蠣斪诱f,“你進(jìn)了那種地方,每一分都是血汗錢,我哪里舍得看你這些錢被別人騙了去。你也到年紀(jì)了,該是成家立業(yè)的歲數(shù),還要照顧孩子,就別去買什么古董了?!彼f完這話,想起了什么,把遞出去的銀行卡收了回來,“不行,這錢放你手上不太放心,跟你一起的那個年輕人呢?叫林半夏的那個?”
宋輕羅喉頭微動:“他不在家?!?
“是出去玩了嗎?”朱老爺子道,“我們這一輩也看的多了,能找到一起過日子的人不容易,我看得出來他喜歡你,也是個好孩子,你這錢就交給他管吧,可別自己去糟蹋了?!?
宋輕羅低聲道:“他走了?!?
朱老爺子愣?。骸盀槭裁醋吡??”
宋輕羅道:“為了救我?!?
朱老爺子:“……那,還會回來吧?”
宋輕羅說:“我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彼盟圃谏衬锏却粓鱿M烀5母柿?。
朱老爺子以為兩人只是吵架,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他既然那么喜歡你,那肯定是會回來的,他若是拉不下面子,你就去找他,服個軟,認(rèn)個錯,哪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呢。”
宋輕羅苦笑。
朱老爺子留下了銀行卡走了,他有些后悔提到林半夏這個話題,畢竟從未在宋輕羅的臉上見到那樣的神情。這讓他想起了當(dāng)年宋輕羅家里出事時他的模樣,他好像又在他身上,看到了當(dāng)初那個強(qiáng)撐著悲痛故作冷淡的少年。宋輕羅是個固執(zhí)的人,從他找了他的母親那么多年,就能看出?,F(xiàn)在林半夏不見了,他又會尋找多久?還能找到嗎?朱老爺子心里頭有些難受,抬手擦了擦濕潤的眼眶。
宋輕羅把銀行卡收下了,他現(xiàn)在的確需要錢,當(dāng)然不是用來買古董,而是尋找林半夏。
沒有了異端之物的消息,他便換了個思路,開始在世界各地搜尋流星的蹤跡。他記得,林半夏的變化和星辰有關(guān),希望可以從中找到渺茫的線索。
秋去春來,又是一季,時光匆匆,轉(zhuǎn)眼過去了一年。
這一年里,李穌接到的關(guān)于異端之物的任務(wù)屈指可數(shù)。這種曾經(jīng)頻繁出現(xiàn)的東西,此時卻變成了稀有物,李穌一年里就接觸過三次,其中一次還是因?yàn)檎`會?;禺?dāng)然也在研究異端之物為何消失,得出的結(jié)論是污染的源頭被抑制住了。因此對物體的輻射在不斷的減少,輻射減少的同時,污染一齊消失,因此這異端之物反倒是成了稀有的物品。
這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自然是好事。不需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封存那些東西,可以過上尋常人過的生活,平靜且悠閑,仿佛那些刺激的經(jīng)歷都只是一場浩大的夢境。
這件事放在宋輕羅身上正好相反,他要尋找的人和異端之物有著脫不開的關(guān)系,它們消失了,也意味著他無法找到他。
絕望像緩慢蔓延的銹漬,一點(diǎn)點(diǎn)的腐蝕著宋輕羅的身體,他表面如常,看起來比尋常人看起來更努力的在生活,卻感到某些東西在不斷的流失。
宋輕羅知道那是名為希望的東西。
時間越久,他就越感覺到,找回林半夏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不是他找不到,而是林半夏自己不想回來。他離開了這里,成為了另外一種超脫人類的存在,這種存在自然也沒有人類的感情,季烽是對的,林半夏不是回不來,是他不想而已。
這種認(rèn)知讓宋輕羅感到絕望,他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放棄,他能等到那一天。然而這如同催眠一般的話語,沒辦法讓他空洞的靈魂被填滿……那個被撕裂的巨大傷口,還在繼續(xù)蔓延,并且似乎即將化為黑洞,將他徹底的吞噬。
沒有人察覺宋輕羅的異樣,甚至連和他住在一起的幾個朋友都沒有意識到宋輕羅在黑暗中沉淪的靈魂。
宋輕羅匆匆的離開又疲憊的回來,他不再仰望星空,只是沉默的坐在空蕩的屋子里,凝視著前方空無一物的墻壁。對林半夏的思念如跗骨之蛆,他甚至出現(xiàn)了幻覺,看到林半夏微微翹起嘴唇,對他露出熟悉的溫和笑容。
“你是不是不會回來了?”宋輕羅自語,“你不愛我了?!?
“如果這樣,我寧愿在那時死去。”
“至少在死之前,擁有著你的愛。”
“林半夏,我撐不下去了?!?
才一年而已,他卻好似渡過了那般漫長的時間。他從漆黑地獄里來,見過了煙火氣的人間。后來他再次墜落,無法再忍受習(xí)以為常的黑暗。
林半夏是他的光,是他的煙火人間。
此時光明不復(fù),唯留下他一人,在黑暗里踽踽獨(dú)行。
……
春季明朗的早晨這般美好。
院子里的花兒全都開了,占據(jù)園內(nèi)半數(shù)的芍藥綻放出艷麗的花蕊,團(tuán)團(tuán)錦簇,美的驚人。
不知不覺中,季樂水在這里已經(jīng)住了一年,他和往常一樣從床上起來,出門看到了宋輕羅停在門口的車,想來他應(yīng)該昨晚回來了。最近宋輕羅出去的越發(fā)頻繁,待在家里的時間很少,季樂水覺得是好事,畢竟宋輕羅忙起來比閑著好。他回到了院子,忽的聽到了小花的哭聲,季樂水心中一驚,急忙趕去,誰知竟是看到小花抱著小窟,狼狽的坐在地上。小花聽到了來人的腳步聲,嚎啕起來:“哥哥,哥哥……小窟,小窟不動了!”
季樂水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尋常活潑的小窟這會兒死氣沉沉的躺在小花的懷里,一動也不動,那模樣好似變成了一副沒有生命的……骷髏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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