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久卻伸出了手,死死地抱住了他。
在十字架刺入他血肉深處之時,修羅神錄幾乎出于本能的發(fā)動,不需要寧長久動任何念頭,那八十一式以極快的速度從他的氣海中榨取靈力,然后化作真實的招式,似萬箭齊發(fā),暴雨般向著罪君刺了過去。
這八十一式凌厲至極,此刻混雜了神性的權(quán)柄,每一擊都帶著可以誅殺古神的銳意。
哪怕是罪君的身軀上,都留下了一道道細淺的凹痕,那羽鱗之下,甚至有鮮血滲出。
但如萬柄長槍陣壓的八十一式還是被罪君一一破除了。
也是這一刻,寧長久的白銀之劍脫離他的掌控,向前刺了過去。
因為修羅神錄吞噬了天諭劍經(jīng)的緣故,所以他的修羅神錄,擁有足足八十二式!
這是第八十二式。
這一劍本是刺不破罪君的身體的。
但寧長久死死地抱著他,無限的權(quán)柄最后一次發(fā)動,他與罪君被一同納入了權(quán)柄之中。
交點之外,寧長久的傷勢盡復,而罪君的本體沒有受到明顯的傷,只是那白銀之劍,卻奇跡般地刺穿了罪君的身體。
罪君冷冷地看著懷中之劍,無動于衷。
這一劍的劍氣在他體內(nèi)瘋狂地爆炸著,但對于他來說依舊無關(guān)痛癢。
哪怕寧長久機關(guān)算計,依舊是必死之局。
但寧長久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伸出了手,繞過了罪君的身體,握住了劍尖。
他的動作像是一個久違的擁抱。
他以身為劍鎖,將罪君死死地鎖在了身前。
寧長久的精神力向著整個世界飛速地延展,接著,所有的元素都沸騰了起來。
這一刻,罪君才發(fā)現(xiàn),他們足下的世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陣。
他認得這個陣。
當日夜除以時間之焰托著巨箭升空之時,下方發(fā)動的便是此陣。
寧長久沒有數(shù)百年前的時間去收集足夠的時間,所以他只能將陣畫得足夠大,以天地為盤,再以災劫雷火雕塑河川,形成這巨大的陣。
這不是小飛空陣,這是真正的飛空陣。它曾托著夜除飛向云霄!
此刻,天地風雷,山澤水火的元素之息恰好已暴亂到了,這些力量相互牽引,終于形成了這巨大的陣。
寧長久調(diào)動了所有可用的力量裹住了自己。
天火拔地而起。
飛空陣中,寧長久以身與劍死死地鎖著罪君,沖天而去。
罪君的瞳孔豎成兩線,他的翼膜長大了最大。
哪怕是地上的一顆碎石頭,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憤怒。
他的利爪扣住了寧長久的肩膀,想要將他的雙臂直接卸下,無數(shù)道審判的雷電也打在了他的身上,寧長久的白衣被撕開,后背在一瞬間被打得血肉模糊,幾乎可以看到肋骨之后跳動的心臟。
他們鎖在一起的身體卻不可阻擋地被整個大地高高拋起,飛向了重霄。
他們的身形都似被拉得很長。
寧長久的面容已然痛苦得扭曲,他的雙臂鮮血淋漓,腦袋揚起,脖子拉長,所有的筋骨脈絡都暴突著,像是洪災之中無數(shù)即將決堤的河流。
他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里。
罪君明白了他的用意。寧長久想要將他帶入那片時間流速絕對的空間里,天上一息,地上一年,他要將罪君年硬生生地拖過去!
可寧長久最終還是失敗了。
這個陣法固然強大,但如今他們的戰(zhàn)斗引得時空凹陷,原本的天地被填充而來的空間抬得更高了。
哪怕這雕塑山河的大陣也沒能跨越這遙遠的距離。
這是寧長久始料未及的。
“你失敗了?!弊锞従忛_口,他的聲音不再冷漠,反而帶著一絲遺憾。
寧長久意識模糊,他感覺到那拖著身體的力量漸漸消失。
罪君幾乎洞穿他肩膀的雙爪猛地一擰。
天旋地轉(zhuǎn)。
他們的身子顛倒,重新向著世界的下方墜去。
寧長久模糊的余光里,可以看到那片虛幻的天穹就在不遠處,只是那段距離,他永遠也無法逾越過去。
劍靈也發(fā)出了一聲絕望的嘆息。
灼燙的神血包裹著它,似要將它燒為灰燼。
他們一同下墜著,距離天空越來越遠。
就在一切將要結(jié)束之際,寧長久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對著離自己遠去的天空伸出了手。
罪君看著這一幕,沉默不語。
修羅神錄錘鍛出的精神力量強大到不可思議,那些精神力就像是一根又一根的線,向著天空中飛速穿去,探入那虛幻的宇中。
精神力的滲透性極強,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那片宇后,飛入了破碎的神國之中,然后向著更高處徑直飛去。
但這沒有意義,精神力再強大,也只是虛幻的線,無法成為他真正的繩索。
他的身體依舊在不停地下墜,審判的雷電之下,他的肉身隨時要被打得俱滅。
“別白費力氣了,除非有奇跡發(fā)生……”劍靈的聲音無比低喪,它也開始等待死亡的到來。
可奇跡真的發(fā)生了!
精神力的盡頭,忽地捕捉到了什么。
那里有一個熟悉的陣法。
那是小飛空陣!是深淵之側(cè),陸嫁嫁于淵邊結(jié)廬修行的第一日時繪下的小飛空陣!
這個陣法本就是陸嫁嫁希望有朝一日他出來后,可以早點找到她。
這一刻,他與這陣法隔著一個世界,驀然相逢了。
他對著天空伸出了手。
于是那只手好像真的伸了過來,抓住了他。
那是陸嫁嫁的手……
她一直在等自己回去啊……
寧長久破碎的雙眸迎風而淚,那張清絕于塵的容顏好似在漆黑的夜幕里對著自己微笑,當初九嬰墮入深淵之時,那悲痛欲絕的慟哭之聲猶自繚繞耳畔。只是如今這哭聲的源頭變成了自己。
他伸出了手,顫抖著手指,逆畫小飛空陣。
所有的精神力化作了實質(zhì)的線,將他與深淵邊的那個陣法勾連在了一起!
他抓住了她的手,向著蒼穹飛去。
層層的天空為他打開。
他擁抱著懷中的惡魔,沖入了那片時間流速絕對的領(lǐng)域里。
沖入那片領(lǐng)域之后,他們的身體并未停止加速,繼續(xù)向著上方飛去,撞上了那片世界與神國的隔閡。
寧長久骨骼盡斷,整個神國在他的識海中浮現(xiàn)了一瞬,然后將他重新鎮(zhèn)壓下去,先前被破開的結(jié)界之壁也重新合攏。
那一瞬里,他看到了無數(shù)的仙魔之骨,那些骨頭鋪成了地面,累成了臺階,鑄成了萬丈高塔,雕成了萬朵蓮花。
所有的骨頭像是披甲帶刀的侍者,它們一起面朝之處,是一具無頭的神骨。
那神骨隱在重重垂天的帷幔之后,無法看清。
但饒是一個影子,便足以吞盡天光。
九嬰拼接而成的尸骨已然帶著神話傳說中的震撼美感,但在它的面前,卻好似一個簡陋的雞架子。
那是真正的神骨。
識海中的畫面被黑暗吞沒。
罪君也看到了這一幕。
“不是雷牢?!边@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接著,罪君立刻明白了一件自己本就不該懷疑的事。
這個世界,絕對沒有人可以單獨殺死神國之主。
這具神骨的死亡,背后指向了另一件驚天之秘——十二國主之中另有叛徒!
那個叛徒聯(lián)合此人殺死了這位神主,然后割下了他的頭顱!
撞入視線的畫面很快吞沒在了黑暗里。
寧長久依舊伸著手,像是懸崖邊即將摔落的人。
罪君不停地撕扯著他的身體,但無論承受多大的痛苦,他也寧死不松開。
漸漸地,寧長久的修羅之軀支離破碎,權(quán)柄之力也再無法凝聚,強大的精神之線古琴般根根斷裂,小飛空陣再難維持,失去了光芒。
許久之后,他松開了手,身軀無力地向下墜去。
他渾身上下沒有一片皮膚是完整的。
在他身體下墜之際,罪君終于拔出了胸口的白銀之劍,他看著這個竊取神力的瀆神者,將那柄修羅之劍向著寧長久的心臟刺去。
凌厲的劍落到他心口之時卻沒有了力量。
因為握劍之人已消失不見。
天上一息,地下一日。
轉(zhuǎn)眼間,外面的世界已冬盡春來。
罪君年已過,無神之月再次到來,一個月后,蹄山的國度將要開啟。
……
……
(感謝盟主magi醉歌、舵主yzxmly、護法暗裔拉亞斯特三位大大打賞的舵主?。?!由衷感謝三位大大一直以來對神國的支持與喜愛呀。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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