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是這個意思!”白藏聲音微厲,“過去我一直以為,舉父奄奄一息,與死無異,但……其實(shí)不是這樣,對嗎?”
她心知必死無疑,想要知道真相。
大師姐冷笑道:“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女媧!”白藏暴怒。
“你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么?”大師姐話語冰冷。
白藏喘著氣,質(zhì)問道:“要?dú)⒈銡ⅲ伪厝栉??女媧娘娘只有這點(diǎn)格局嗎?”
大師姐還未開口,師尊卻難得地說話了,“舉父還活著?!?
白藏神色一震,良久之后呢喃道:“果然如此……”
白藏想了一會兒,繼續(xù)問:“所以說,當(dāng)年他與雷牢一戰(zhàn)只是演戲或者交易?舉父獨(dú)自牽制神國與暗主的視線,只是為了讓人與妖攀上天柱,砸碎仙廷?讓這五百年再出不了飛升者?”
葉嬋宮沒有回答。
白藏知道自己猜對了,她繼續(xù)道:“原來如此,原來當(dāng)年真正的目的是打碎仙廷……難怪,難怪暗主要創(chuàng)造出先天靈……”
說到這里,白藏立刻閉嘴。
大師姐眉尖蹙起,“先天靈果然有鬼?!?
白藏緊咬銀唇,冷笑道:“看來姮娥仙君也不是全知者啊?!?
葉嬋宮平靜道:“我從不是全知者?!?
白藏感受著四肢百骸的痛意,她喘著氣,后知后覺道:“我明白了,這是陰謀,是你們與舉父的陰謀……他沒有死,他竟然沒有死!”
大師姐能感知到,白藏有些瘋了。
她收回了腳,懷抱拂塵,姿容重歸清雅,“你現(xiàn)在知道這些,又有什么意義?”
白藏嗤笑道:“呵,你們做這么多,不也是沒有意義?即使你拿走我的塵封又有何用?十二神國的權(quán)柄幾乎皆由暗主賜予,暗主無所不能,你們哪怕集齊了全部的權(quán)柄,也無濟(jì)于事,你曾補(bǔ)過天,你應(yīng)該感受過那種恐怖吧?”
暗主便是如今的天道,它是十二神國的根本,已知沒有任何戰(zhàn)勝的可能性。
“我不記得了……只是,若暗主真的無所不能,黑日早已降臨,也不必以你們?yōu)榈?。”大師姐一句話推翻了她的觀點(diǎn)。
在她的認(rèn)知里,一切有智識的存在皆有弱點(diǎn),只是他們暫時還無法將其找到。
白藏閉上眼,再度陷入沉默。
暗主若真的無所不能,鹓扶怎么可能死,她又怎么可能被擒,承受這種極度的屈辱……
是啊,一切都沒有意義了,當(dāng)初她從血崖上殺出時,浴血咆哮撕咬一切,如今萬種輝煌皆要化作飛灰了。
“不,不可能,舉父必死無疑了。”白藏打算問出心中最后的疑惑,“中土八十一城皆是仙城,萬妖城的妖王以及所有五道巔峰的修道者加起來也無法撼動,世上無人能摧毀它……難道你指望羿掀翻八十一國嗎?不,他也不行的,人間的力量已經(jīng)被
劃死了,即使是我的投影也做不到?!?
“你們只是在虛張聲勢,對吧?舉父不可能再卷土重來了……”
白藏?fù)P起些頭,虛弱的瞳孔緊盯著葉嬋宮,希望從她的臉上看到一絲情緒。
葉嬋宮宛若真正的月亮,以陰晴圓缺演繹離合悲歡,自身卻終年冷漠,不食塵世煙火。
她不答,只是以指點(diǎn)出。
龍索死牢再度絞緊。
白藏骨肉神魂再被重創(chuàng),叫聲凄厲。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究竟能不能撐到月亮落下的時刻。
……
人間月亮起落,日復(fù)一日。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是八月。
盛夏還在肆意揮灑著喧囂的燥熱,樹葉隱居著蟬鳴。南州又下了幾場大雨,雨過天晴的時候,邵小黎第一次見到了真正的彩虹。
合歡宗經(jīng)歷了許多事之后平靜了下來,寧長久則始終在閉關(guān),沒有人再見過他,頗有神秘感。
陰陽參天大典的修行很快進(jìn)入了瓶頸,期間他以尋求突破之名邀陸嫁嫁來殿共修過幾次,依舊得不到靈感。
但幸好,此刻他的理解,在殘破的神國中構(gòu)筑一口小型的母井應(yīng)是夠用了。
寧長久在修行了七日之后,他終于與陸嫁嫁一同回到了諭劍天宗,倒不是因?yàn)閯e的問題,只是寧長久再不回去,邵小黎就揚(yáng)要親自來抓人了。
“老大,你走的時候讓我在房間里等你,我等你七天七夜了,也沒見你回來。”
寧長久一回來,邵小黎便氣鼓鼓地興師問罪。
寧長久略帶歉意道:“遇到了些意外,耽擱了。”
邵小黎道:“老大料事如神,哪會有什么意外?”
“意外當(dāng)然是意料之外的事?!睂庨L久解釋了句廢話。
邵小黎更生氣了,“聽說老大當(dāng)上合歡宗宗主了?”
“嗯,是有此事。”
“那老大合歡宗的秘籍修得也不錯吧?我看這幾日陸姐姐氣色好得很呢?!?
陸嫁嫁微惱,立刻道:“小黎別瞎說?!?
“什么瞎說?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嘛……正道仙子,邪道宗主,明里師徒暗里徒師,你們玩得花里胡哨,就把小黎晾在一邊……”邵小黎氣鼓鼓道。
寧長久無奈道:“小黎懂得可真多啊?!?
“那當(dāng)然,我可是……”邵小黎說著,卻見寧長久與陸嫁嫁對視了一眼。
他們對視之后朝著自己走來。
“哎,等等!小黎不說了!”邵小黎預(yù)感不妙,連忙求饒。
寧長久與陸嫁嫁本就是嚇唬她。
于是之后邵小黎越想越氣,揚(yáng)要離家出走,她去山下溜達(dá)了一圈,直到半夜才悄悄回來。
環(huán)瀑山的宗主殿中,寧長久與陸嫁嫁正在修行。
他們進(jìn)入了金烏神國里,正式開始開鑿胎靈之井。
這是遺址上的重建,最初的工程還算順利,只是靈氣才是萬物之源,充盈一個神國也需要大量靈氣,陸嫁嫁實(shí)在不好意思繼續(xù)剝削自家宗門的靈氣,于是寧長久決定入南荒一趟,那里過去是荒蠻之地,所貯存的靈氣數(shù)不勝數(shù),足以供給神國之需。
除了胎靈之井以外,神國神話邏輯的構(gòu)筑也提上了日程。
神話邏輯的神柱共有五根。
他們需要確認(rèn)五個絕對正確而重要的神話節(jié)點(diǎn),最好還是為萬民所熟知的,所以需慎之又慎。
寧長久與陸嫁嫁討論了許久,始終無法正式敲定。
“單單是開鑿胎靈母井就至少需要一個月,我們……真的來得及嗎?”陸嫁嫁憂心忡忡。
寧長久道:“神國不必盡善盡美,我登上神位不是為了成為真正的神,而是為了得到力量對抗劍圣以及其他的存在?!?
陸嫁嫁又有些擔(dān)憂司命的安危了。
她們現(xiàn)在分于天南地北,為著同一個目標(biāo)進(jìn)行著不同的努力,前程縹緲。
暗主也已逐漸蘇醒,它察覺到了異樣,沒有點(diǎn)亮鹓扶星。
所以月食到來的日子,鹓扶國就會關(guān)閉。
同樣,暗主也不會點(diǎn)亮雷牢星,它應(yīng)已不信任雷牢。
所以至少這個月還是安全的。
這個月之后,他們的母星將駛過雷牢星,來到泉鱗星。
泉鱗……
那是傳說中黃泉地府孕育的半人半蛇的女妖神,當(dāng)初冥君死后,受益最大的便是她。
但如今冥府被小齡占據(jù),她哪怕降世,也得不到世間完整的控制權(quán)。暗主若想將他們一波擊潰,應(yīng)也不會選擇點(diǎn)亮泉鱗星。
天驥、原君、新的舉父……
這是他們最有可能面對的敵人。
寧長久力量用到極限之后離開了金烏神國,他疲憊地走出去,發(fā)現(xiàn)邵小黎正在外面等他。
“要吃小梨嗎?”邵小黎問。
寧長久錯愕,心想小黎怎么這般直白了……
接著他看到邵小黎取出了一大包采好的梨子遞給了他。
很多時候,他真的不確定小黎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寧長久接過梨子,在邵小黎身邊坐下,愧疚道:“小黎,我并非有意冷落你,前世今生的緣分我會負(fù)責(zé)到底,但不是現(xiàn)在?!?
如今災(zāi)難將至,他們?nèi)魹檫@些事糾結(jié)爭吵,很是有愧于師尊。
哪怕是與陸嫁嫁合修,除了第一夜,他們也只是為了擬造陰陽,修筑母井,期間殫精竭慮,并無私情可。
邵小黎點(diǎn)頭道:“我知道的,我其實(shí)只是焦慮……焦慮不能幫到老大,幫到大家什么。”
寧長久咬了口梨,梨肉脆嫩,入口甘甜。
他笑了笑,道:“不礙事的,每個人只需要在合適的時候發(fā)揮作用就好。”
邵小黎輕輕點(diǎn)頭。
她忽然抬起頭,道:“老大,我以后不叫你老大了。”
“嗯?”寧長久問道:“那叫什么?”
邵小黎道:“我方才下山,可不只是為了采這些梨?!?
說著,她取出了一枚木牌遞給了寧長久,認(rèn)真道:“我剛剛?cè)チ颂撕蠚g宗,通過了內(nèi)門考核,現(xiàn)在我是你的內(nèi)門弟子了,師父在上,受徒兒一拜?!?
邵小黎掀起裙擺的前襟,盈盈跪下,輕輕叩首。
寧長久一時有些無措,“小黎你誤會了,我不是喜歡師徒?!?
邵小黎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輕輕掩唇,道:“師父別欲蓋彌彰了……而且我也不是為了這個,俗話說,先生有事,弟子服其勞,如今我們是名正順的師徒,我也該放下前世的一切,打破心牢,名正順地幫你。”
陸嫁嫁立在門口,看著這一幕,略顯疲憊的臉頰上卻泛起了釋然的笑意。
她悄無聲息地轉(zhuǎn)身,回到了大殿深處。
邵小黎看著后方黑暗的廊道,看著陸嫁嫁曾立著的地方,心中似有石頭落地,她也輕松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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