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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花小說網(wǎng) > 龍骨焚箱 > 44、【04】

44、【04】

神棍終于不再糾結(jié)那只美過國家解放的鳥了,他迷迷瞪瞪地抬頭看天,仿佛能透過帳篷頂看到什么似的:“起霧了,好大的霧啊?!?

也沒錯,這湘西山里,經(jīng)常會起霧:山林澤地,水汽太充沛了,難免的。

但是神棍接下來的喃喃又讓江煉覺得莫名:“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像翻滾的灰浪似的,把半邊天都給遮住了……”

說到這兒,他身子打了個激靈,渙散的眼神終于回收,眸子里重又有了光:“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終于想起來,為什么他會覺得,這口箱子是被人偷走的了。

因為當(dāng)濃霧漫天之際,那些個原本站在火堆邊或者箱子堆邊的人,都有些騷動,他們大聲呵斥著,有往這邊跑的、有爬上箱堆高處想看個究竟的。

然后,從濃霧中探出一雙手,只有手,且顯然是人的手,瘦骨嶙峋,猛然扒住最外圍一口箱子的邊沿,嘩啦一聲,就把那口箱子拖入了濃霧之中。

這么鬼祟,不是偷是什么呢?

江煉覺得神棍的描述有些夸大和失真,湘西是多霧,不過說到“一團(tuán)一團(tuán),像翻滾的灰浪似的”,未免有點太妄誕了,轉(zhuǎn)念一想,夢境嘛,是會有著超出現(xiàn)實的扭曲和怪誕的。

一群人vs.一群土匪。

一堆箱子vs.況家逃難時攜帶的一堆箱子。

差不多能對得上,十有八-九,兩人要找的是同一只箱子了,更確切地說,兩人要找的東西,都出自于況家那堆箱籠。

神棍咽了口唾沫,繼續(xù)給江煉描述夢里的場景:“然后,就追。耳邊全是追跑時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那種感覺很奇怪,我的視角也很奇怪,夢里,我并不是個旁觀者,好像也在追跑的人里,拼命地追,但是……”

說到這兒,神棍有點茫然。

追著追著,霧就散了,散得干干凈凈,露出被映照得如同白地似的荒野,抬頭看,月亮很大、很白、很亮,很慈悲,也很溫柔,巨大的山影佇立在天際,沉寂而又厚重。

這就是那個夢的全部,其實相較之前,也沒多出太多有用的信息:關(guān)于箱子,依然沒看到式樣,只知道大致的長寬,以及其實聚攏成堆、不止一只;有很多人,但只看到人影,穿著如何乃至性別如何,全無概念;有一只巨大而扭曲的鳥影,但那是火光的映射效果,真身如何,無從得知,也許是竹篾條編扎出來的呢;還看到了一只從濃霧中探出的、扒走箱子的手,但這也只更進(jìn)一步佐證了,那只箱子是被人偷走的罷了。

江煉沒漏過最關(guān)鍵的那個詞:“荒野?”

神棍說:“嗯吶?!?

江煉覺得這個用詞相當(dāng)玩味:就湘西這地形地貌,九山半水半分田的,還能出個荒野?

他試探性地問:“你覺得……夢里的地方,是在湘西嗎?”

神棍斷然否認(rèn):“不是,當(dāng)然不是?!?

他比劃著形容夢里的所見:“哪怕是晚上,你都能感覺到天的那種通透和遼遠(yuǎn),地的那種廣袤無邊,山是那種大氣磅礴連綿不絕的……我不是說南方的山就不大氣哈,完全兩種風(fēng)格。”

末了,他下結(jié)論:“西北!百分百是西北的山,我有經(jīng)驗,那種萬山之宗、天之中柱的感覺……”

說到這兒,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自自語:“萬山之宗……難道是昆侖山?哎,你別說,我去過昆侖山,那氣質(zhì)還真有點像……”

昆侖山啊,江煉一顆心落回實地:雖然都是箱子,但一個在西北,一個在湘西,相隔何止萬里之遙,看來不是一回事了。

那就各憑本事,各找各箱吧。

……

他端起空餐盤,一路找至搭灶的地方,這頓飯本就吃得晚,再加上被神棍絆了半天,這當(dāng)兒,夜都已經(jīng)深了,不少帳篷已黑了燈,灶房那也散了,一片昏黑中,只有洗干凈的鍋碗瓢盆擺得齊整。

江煉擱下餐盤,又覺得就這么甩手走了不好,頓了頓,自己找到洗潔液和抹布,舀了點水,蹲在低洼處清洗餐盤。

值夜的山鬼倒是很警醒,看到搭灶的地方有人影晃動,馬上過來查看究竟,待看到江煉在洗碗碟,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莫名其妙,還怕他是要搞什么破壞,索性不走,就站在不遠(yuǎn)處盯著他洗。

江煉心生促狹,故意洗得慢慢吞吞,末了還拿干抹布把餐盤都給擦干了,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走了沒多遠(yuǎn),驀地停下步子,看向不遠(yuǎn)處、一間被好多小帳篷圍在中央的大帳。

那頭值夜的人手明顯多些,不用猜就知道是孟千姿的帳篷,四圍的小帳篷多已黑下去了,大帳卻還亮著燈,江煉直覺,那燈不會那么快就熄。

既是山鬼的頭,在其位,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謀其事,這些日子那么多變故,孟勁松只是助理,再能干也不能越過她去,大事小事,大概都要她最后定奪吧。

也是……挺累的。

***

孟千姿這些日子的確是累狠了,加上身上有傷,很想一頭躺倒直入黑甜。

然而不行,一堆的事要敲定議定,好在孟勁松是自己人,怎么沒儀態(tài)都無所謂,她鉆進(jìn)睡袋,腰后連墊了三個充氣枕,只睜著眼、豎著耳朵、醒著腦子,其它部位,都歇了工。

但孟勁松那一通關(guān)于“洞神”的論讓她來了精神:“神?她背后還是‘神’?”

孟勁松失笑:“你別激動,這只是湘西民間的說法,那個神棍說了,湘西神鬼不分的——就我看,有可能是一種能夠影響人的心智和行的力量?!?

孟千姿心中一動:“就好像水鬼家的……祖牌?”

幾個月前,水鬼家一老一少兩代掌事者求告上門,曾給她講過一件復(fù)雜且撲朔迷離的事兒,語中提及,水鬼家族有三個祖宗牌位,簡稱祖牌,水鬼下水之后,將祖牌貼上額頭,整個人就會如被先靈附身,形同傀儡,在水下游東走西,忙個不停,但清醒過來之后,完全不記得發(fā)生過什么——水鬼的人想方設(shè)法,嘗試過讓人下水跟蹤、進(jìn)行水下攝像攝錄,均告失敗。

孟勁松搖頭:“我也想到祖牌了,有點類似,但其實不太像:水鬼家那種情形,像短暫的腦侵占,或者干脆就說是附身;白水瀟更像是被洗腦——不止白水瀟,我向神棍打聽過關(guān)于落花洞女的情況?!?

與其說是瘋,更像是被洗腦般的癡:落花洞女并不瘋癲,她們待人接物都很正常,只不過堅信著洞神的存在,也堅信著自己與洞神之間的愛情盟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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