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千姿并不滿意:“哪啊,只能坐躺,身材特別瘦小的人才能蜷著睡,這睡籠還需要改進?!?
還真有個“籠”字。
江煉不多啰嗦,直奔主題:“你怎么想的?”
孟千姿朝他勾勾手指。
江煉哭笑不得,并不想配合她,但下意識地,還是靠了過去。
孟千姿說:“我還是想著,能下去看看。就是……”
江煉說:“就是,起棺開蓋,說出去太難聽了?”
孟千姿搖頭:“這倒不是主要問題,明眼人都能看出,這多半不是棺材了——我想的是,怎么下才最安全,我們進來的太倉促,野營的裝備是足夠了,但對戰(zhàn)的裝備不足,水鬼下漂移地窟,還帶了噴□□呢,我們總不能拿著锨鏟和匕首下吧?”
有道理,江煉問了句:“那東西……如果是活物,算山獸嗎?”
如果是山獸,孟千姿金鈴在手,管它是什么東西呢,都不足為懼了。
孟千姿有點發(fā)蔫:“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但那個坑,已經(jīng)有四五米深了,不知道那青銅蓋有多厚,那東西還在更底下,這種地底下,多半不歸我管?!?
也是,江煉不吭聲了:這跟天坑還不同,人家天坑雖然也是負地形,但好歹頭頂是天啊,而且那些懸膽峰林,最早是因底部蝕空,才從地面塌陷下去的。
“我和路三明商量了,明天一早就聯(lián)系六媽七媽,她們是后援,也是掠陣。再調(diào)一批上檔次的裝備來,就比如那個棺材口……”
她朝地坑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那下頭封閉了這么久,你知道是什么情形?會不會有霉菌、未知的病毒?至少也得有生化服吧,還得弄個探路機器人,得有夜視攝像、生物偵測功能吧?”
江煉倒吸一口涼氣:“有錢人啊?!?
孟千姿坦然受之:“那當然,科技發(fā)展了,就應(yīng)該以科技來便利一切——都什么年代了,探毒氣還放只雞進去,探路還靠人肉滾嗎?”
說著,示意了一下底下一處錐袋:“那個,你的?!?
循向看去,自己的錐袋距離她不遠,一米多吧,矮了也有一米多,晃悠悠的,只頂部受力懸吊。
江煉皺眉:“為什么我在你下頭?”
孟千姿奇道:“你還想在我上頭?”
都是成年人了,于一些隱晦的段子多少知道點,孟千姿話剛說完,忽然意識到有歧義,會讓人想歪——當然,她已經(jīng)想歪了,頰邊隱隱發(fā)燙。
但她假裝什么事都沒有:江煉未必能想到的,他沒留意的話,也就這么過去了。
本來嘛,很正常的對話,對話不歪,是人心歪。
江煉偏偏就心歪了。
他裝著不動聲色,還反思了一下自己:看千姿那坦然面色,人家就是正常反問,自己想東想西,可見不太純潔。
他輕咳了兩聲:“那我就在下頭好了?!?
說完了,又覺得不該去搭她的話,真是越搭越歪。
于是又咳嗽兩聲,身手麻利地下去,鉆進了錐袋,仰頭向她道了聲晚安,哧拉一聲拉上拉鏈。
孟千姿也不說話,偏等他拉鏈都拉好了,才又叫他:“江煉?!?
哧拉一聲,江煉露了個腦袋出來:“什么?”
孟千姿說:“知道為什么把你安排在那嗎?”
為什么?
江煉正尋思著,就見孟千姿探身出來,一手扶住樹干,一手往這兒推。
江煉頓覺不妙:“哎哎,過分了啊……”
他期盼著孟千姿長了條小短胳膊,然而并沒有,她胳膊老長了,只那一推,他就連人帶籠,在樹上悠悠蕩開了。
孟千姿咯咯笑倒。
江煉自我安慰:權(quán)當找回童心,蕩秋千了。
另外,以后不可輕易鉆進別人的籠子。
***
孟千姿作弄了一把江煉,反把自己作弄精神了,在錐袋里左倚右靠的,就是睡不著。
好不容易睡去,天上又開始落雨,嘩啦嘩啦,還伴著風(fēng),甚至起了雷響。
她的錐袋有三根固繩,還是止不住搖晃,她又想起江煉,于是夢里都在給江煉綁牽引繩:看到自己被雨澆得透心涼,還拼命伸著攥了掛鉤的手,想勾住江煉錐袋上的環(huán),但江煉隨著錐袋急舞,擺錘樣在她面前擺過來擺過去,每次她都勾不住。
然后便雷響、雷響、雷響。
……
孟千姿猛然睜開眼睛。
不對,這不是雷響,這聲音猶如巨鼓鳴鐘,是那個青銅蓋,在被什么東西猛然撞擊!
她一把拉開錐袋拉鏈,翻身下樹,到樹底時,看到江煉也下來了,其它錐袋里的人估計還沒反應(yīng)過來:大半都還在睡著,也有覺得蹊蹺,納悶地開了手電的。
雨還在下,頃刻間便把她澆了個透心涼,她一路向著地坑邊狂奔,才跑至中途,那震響聲就停止了,孟千姿心里打了個突,下意識停步,但瞬間又反應(yīng)過來,跌跌撞撞沖了過去。
到近前時,就見原先蓋在地坑口的大帆布已經(jīng)揭開了,值夜的人,外加幾個山戶,有傻站著的,也有跌坐在地的,俱都面無人色。
孟千姿大吼了句:“怎么了?”
她也不當真指望他們答,腳下不停,直沖到坑沿邊。
探頭看時,只覺腦子里嗡嗡有聲。
那第三口棺材,已經(jīng)不見了,確切地說,被什么東西撞了個七零八落,一地密密麻麻的白骨,還有劈散裂開的木頭——這要真是口棺材,里頭葬著的,絕不止一個人,而是層層疊疊,你挨我擠。
原先棺材停置的位置,破了一個大洞,打眼望去,只知道黑漆漆的,似乎還晃著水光。
孟千姿回頭看那幾人,厲聲喝了句:“發(fā)生什么事了?”
江煉也到了,聞止步,先不忙看下頭,也去瞧那幾人。
有個膽子大些的,結(jié)結(jié)巴巴回答:“神……神先生,在下頭。”
神先生?神棍?
孟千姿只覺一股涼氣從心頭升起,她這才注意到,除了值夜的山戶,另外幾個山戶,并不是她進山時帶進來的,而是她留在營地做后備、順便照顧神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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