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僵了一會,大喜過望:“獸骨!這一塊是獸骨!七塊獸骨啊!”
他唯恐孟千姿摸錯,三步并作兩步過來,從她手里接過,自己也摩挲了一回,然后不住點頭:“沒錯沒錯,是這個字,是這么寫的?!?
忽地瞥到之前的那一塊,趕緊也拿起來,什么“上古病毒”、“寄生蟲”,早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這一塊平平展展,骨質(zhì)緊密,摸上去沒有任何凹陷,神棍怔了一下,又旋風般折回龍身處:“快快,小煉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獸骨應(yīng)該是混在龍骨里的?!?
江煉對這事還有印象:“是跟七根兇簡有關(guān)的那個什么……眼睛受蒙蔽、手會認出來?”
神棍點頭如搗蒜:“是,是,這獸骨很特殊,刻的字看不出來,虧得孟小姐接住了,我的天,要是光拿馬刀和刀鞘去夾,誰能知道上頭還有字??!”
說到末了,喜氣洋洋,紅光滿面:關(guān)于七塊獸骨的事,之前只是猜測,單憑巴梅法師模棱兩可的預和箱子上的鳳凰鸞扣,沒點切實的佐證,他還真不敢對外瞎嚷嚷——但現(xiàn)在不同了,他找到了!
沒白來,這趟真沒白來!吃點苦頭、在冰血管里摔滑了個七葷八素算什么,心里甜啊。
他愈發(fā)賣力地去挫磨龍身,看得出心情極蕩漾,都哼上小曲了。
江煉聽到他哼:“豬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啊,送到那人民群眾的煮飯鍋里去啊……”
這改的什么詞兒,江煉皺眉,不過還好,送的是豬羊,不是雞鴨,不然可能會給江鵲橋造成一定的心理陰影。
***
這龍身堪稱堅固,近二十塊骨頭起出,周身都支離破碎成那副狼狽模樣了,居然還支撐著沒倒。
三人聚在一處點數(shù)兼甄別,神棍預料得沒錯:共計一十九塊骨頭,刻了字的有七塊,都是象形甲骨文,分別對應(yīng)了古早時的七種兇死方式,比如“刀”代表砍殺,“吊”指代縊亡。
明明還身處困境,出路未卜,神棍卻笑得合不攏嘴,仿佛在過大年。
江煉有點好奇:“有了這些,你的那幾個朋友,就沒事了?”
神棍話頭如開閘的水,滔滔不絕:“還不敢說,但止損是肯定的——七道戾氣被他們引上了身,以身體作樊籠,暫時困住了兇簡。但這七塊獸骨才是戾氣的原始出處,只要把戾氣引回到獸骨上,他們就能解脫了……”
孟千姿皺眉:“引回到獸骨上,也不是長久之計吧,不是說東西放進箱子里才真正保險嗎?”
沒錯,神棍點頭:“不管是山膽啊、獸骨啊、九鈴啊,進了箱子才是猛獸拔牙,就是這口箱子,目前還沒個頭緒……”
一句話提醒了江煉,他趕緊把之前逃生時隔著水見到的那口疑似箱子給說了。
在他這還只是“疑似”,到了神棍嘴里,已成定論:“肯定是,閻羅把箱子帶進來之后,棄置在了這兒,想不到掉進了水里……”
話還沒說完,孟千姿忽然“噓”了一聲:“聽?!?
聽什么?
神棍茫然,耳朵都要豎起來了,也只是聽到了半垂著的那根青銅鎖鏈在嘩啦作響。
他驀地緊張:“有人在晃鎖鏈?是什么東西要……爬上來嗎?”
孟千姿搖頭,拿手推了推雪雞的身子,雪雞會意,翅膀騰地撲起,向著不遠處低空飛掠。
前一段倒還好,但飛臨那個洞口時,突然之間如遭氣浪、一連幾個空中顛撲滾翻——要不是結(jié)結(jié)實實滾栽到了一旁,神棍真要以為它是在空中炫技。
他有點反應(yīng)過來了:“下頭是……有風?”
這話剛說完,他就確定了:因為那條冰龍的龍身有一段,恰恰置于那個洞口上方,龍身上有不少挫磨粘附的冰屑,剛才還是靜止著的,現(xiàn)在正不斷向著正上方鼓揚。
這昆侖山可真是處處透著古怪,山腹里居然能有風,風還是從下方來的……
江煉忽然冒出一句:“地開門,風沖星斗?!?
神棍一下子想起來了。
水鬼的視頻里曾提到過,這漂移地窟在外漂移的時候,半夜時會“地開門”,也就是說,原本密實的地面上,會現(xiàn)出一個不大的洞來。
而“風沖星斗”的意思,就是洞里會有自下而上的風勁烈沖出,仿佛能沖拂到天上的星斗——明末的時候,有個水鬼叫姜射護,醉心尋找漂移地窟,還真讓他給找到了:當時是夜半,他騎馬趕路,尿急下馬小解,結(jié)果正撞上“地開門”,他的馬被勁風沖到了半空,又摔落下來,當場摔死了。
算算時間,現(xiàn)在確實差不多是夜半了,至于“地開門”,漂移地窟既然藏進了山底,自然沒法在地面“開門”,風當然也就沖不上“星斗”,只能在山腸內(nèi)松筋活骨……
神棍正要說什么,孟千姿抬手下按,還是示意他噤聲。
江煉卻知道,孟千姿的“山風引”于有風時最為靈敏,循味聽音都要高出一般人很多,當下拉了拉神棍衣角,示意他看著就行、別添亂。
果然,頓了會,孟千姿說了句:“下頭有東西,活的,很大……巨大,但沒什么味道,也沒什么動靜?!?
能稱得上“巨大”,還這么遲滯,江煉心里有幾分數(shù)了:“太歲?離我們有多遠?”
孟千姿搖了搖頭:“估摸不出來,三五百米,也可能更遠。”
她往洞口處挪了挪,身子伏低,仔細去聽,又說了句:“有水聲,你們聽見了嗎?咕嚕咕嚕的?!?
水聲?神棍是沒聽見,但他于這一節(jié),太有資格發(fā)表意見了:“我們剛剛,在冰血管里的時候,下頭也在漲水,咕嚕咕嚕的,難道跟這兒是聯(lián)通的,大家一塊漲?”
這最后一句話,是向著江煉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