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不均”是老課題了,怎么安排都不會讓人滿意,除非都沒有,就像二桃殺三士,沒了桃,誰都不會爭——想要絕對的公平,絕對的保險,只有讓這批寶器消失。
蚩尤方知道屆時會有大型的點算和裝箱,籌劃再三,有了偷箱的計劃。
“寶器的點算和裝箱,對外是保密的,但內(nèi)部執(zhí)行來說,并不十分嚴苛,調(diào)換物品或者借調(diào)人手的事時有發(fā)生,這使得那個棋子很成功地將自己想要的物件都集中在了一口箱子里,并且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而直到那口箱子丟失,黃帝方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內(nèi)部,出了大鬼?!?
有鬼,就要除,但一番調(diào)查下來,種種跡象,都指向了一個叫彭一的人,這個彭一,也恰好負責(zé)那口被偷走的箱子。
江煉心思轉(zhuǎn)得極快:“栽贓?”
神棍嗯了一聲:“那個棋子心思非常縝密,他早知道箱子一丟,必然有人追查,所以事先就布置好了替罪羊,布置得非常完美,這彭一,基本上是辯無可辯、叫天天不應(yīng)的那種?!?
“彭一自然是不甘心屈死的,他賭咒發(fā)誓,求黃帝給他機會,只要給他機會,他一定會找回箱子,也親手揪出陷害自己的人?!?
江煉脫口問了句:“黃帝答應(yīng)了?”
真可惜千姿不在這兒,她那么喜歡聽故事。
江煉瞅了眼手機,很想給她直播或者幫她撳個通話免提,可惜了,信號教做人:移動聯(lián)通電信沒有徹底征服廣袤無人區(qū)之前,類似的遺憾還將重復(fù)上演。
神棍回答:“黃帝確實有遠見,而且說起來,這彭一算神族人中的后輩,也就是我們聊過的,他會是最后滅絕的那批神族人?!?
“彭一絕處逢生,感激涕零,恨不得肝腦涂地以報。一番籌劃之后,他們做了四件事。一,繼續(xù)推進焚箱這件事;二,派人追查丟失的箱子,表面追查的態(tài)度;三,對外放話說,留下了一部分龍骨和鳳凰翎,以備來日焚箱;四,在公開場合,以‘奸細’、‘反叛’之名,對彭一處了開膛剖肚之刑?!?
“我先前一直奇怪,人家鯀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惡,治水也是勤勤懇懇,又不是偷奸?;?,只不過沒治成而已,至于要被殺了嗎?現(xiàn)在知道了,天帝殺鯀,鯀復(fù)生禹,這種殺伐,只是消耗了他一次自體繁殖的機會,但開膛剖肚之刑這種就不一樣了,這是罪大惡極、徹底殺絕,別想再復(fù)生了?!?
江煉沉吟了一下:“這應(yīng)該是假殺吧?”
“當然是假殺,但為了戲做得逼真,下的是真手,那道抻長的‘s’形,就是當年開膛剖肚的刀口。這幕戲,是做給那顆棋子看的,賭的就是讓他自以為計謀得逞、掉以輕心,毫無顧慮地再去偷龍骨和鳳凰翎?!?
江煉頭皮猶如過電,一陣陣發(fā)麻:“而你們事先布下了埋伏,他再去偷的時候,就會暴露?”
一連串的事情,一下子就有了解釋,江煉的喘息開始發(fā)沉:“所以你曾經(jīng)做過的幾個夢,確實都是彭一的視角,彭一點算箱子,看到自己放置山膽,發(fā)現(xiàn)箱子被偷走、于是追跑,看到鳳影、墮龍和神族人吟唱哀歌,也感受到是自己被開膛剖肚。還有,引那顆棋子偷了鳳凰翎之后,偷偷跟著他去了他和同伙接頭的山洞,聽到了這兩人竊竊私語?”
沒錯,神棍默認。
中間居然有這么多曲折,難怪自己一直以來,都很難界定“神棍”在其中的立場和他所扮演的角色,還一度覺得他是個叛徒……
不對,江煉忽然想起之前在山地扎營時,晚上出去方便、誤打誤撞看見的山蜃樓:那個和牛首人接頭的,想必就是那個棋子了,那牛首人拿異生的胳膊套住棋子的脖子,原來只是把他拉入暗處防人看到,而不是什么綁架。
但是……
“你怎么會跟那個棋子,頂了張一模一樣的臉呢?你祖上姓彭,彭一是你的遠祖,你該長得像彭一啊?!?
神棍抬手往下壓了壓:“小煉煉,有點耐心,還沒講完呢?!?
行,這一節(jié)先擱到一邊,江煉急于知道后續(xù):“那后來呢,發(fā)現(xiàn)那個棋子在山洞密謀之后,你們就把這兩人給抓了個現(xiàn)形?”
神棍搖了搖頭。
也對,應(yīng)該沒抓,要是抓了,鳳凰翎就會被追回、而不是失落在外了,江煉一時間想不明白:“為什么不抓啊?”
神棍回答:“還是那句話,做事要有全局眼光,那人只是顆棋子,對方到底在布一個什么樣的局,他不可能知道,而單憑丟失的物件,黃帝方也沒法猜得透徹——斬殺一顆棋子,是找不回箱子的。但是,如果能把這顆棋子變成我們的人,再反插回去,意義和作用就大不相同了。”
江煉長長吁了口氣:“很難吧?而且,你們能相信他嗎?”
有些事,有一就有二,今日他可以背叛蚩尤,來日可以再背叛你,從某種角度來說,人有一次背叛,就永不值得信任了。
神棍也感嘆:“那當然了,所以,最終反插回去的那個人,并不是那顆棋子?!?
江煉心中一動:“彭一?”
也只能是他了,這件事如此隱秘,知情者一定不多,而且所謂的“士為知己者死”,彭一行將屈死,得黃帝開了一條生路,不指派他,他估計都會主動請纓,更何況,他自己也曾發(fā)誓要“找回箱子”。
“彭一是……易容了?”
想想也太兇險了,臥底這事,可不是好玩的,而且萬一遇到熟人露出破綻……
神棍白了他一眼,聊了這么久,從前的神棍終于又回來些了,老實說,江煉還真不習(xí)慣神棍在那一臉愁苦長吁短嘆的。
“小煉煉,你也太看不起神族人了,人家那科技發(fā)展水平,我們現(xiàn)在還趕不上呢,易容……如果只是易容,我作為彭氏后人,能長得跟那個奸細棋子一樣嗎?”
確實,江煉再猜:“生物工程?基因改造了?”
神棍提醒他:“差不多吧,你記不記得我曾經(jīng)提到過,箱子里裝的物件,有女媧的摶土人偶?”
想起來了,神棍還曾猜測說,摶土人偶,也許是神族人的“機器人”。
人死后化為飛灰塵土,飛灰塵土又摶而為人,人和土之間,確實存在著微妙的勾連——植物自土內(nèi)生長勃發(fā),大地厚積著人類至今都難以理解的力量,但也許,神族人已經(jīng)領(lǐng)悟到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用今天的話來說,那個棋子的一切認知都被‘下載’進了摶土人偶,而彭一,也同樣被摶土改造成了那個棋子的模樣,因為兩者有相同的‘材質(zhì)’,可以對接,所以他‘讀取’了那個棋子的認知?!?
還好,解釋得不算拗口,江煉有八*九分的明白:這樣,彭一去反臥底的時候,就不至于因為不認識這人的發(fā)小、初戀等等而暴露了。
他追問:“那然后呢?”
然后,彭一就轉(zhuǎn)場了,頂著張陌生的臉,在蚩尤一方粉墨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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