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正深吸口氣：“孝感已經(jīng)徹底失守了，灄口守了一上午也失守，現(xiàn)在克強和宋子清把部隊撤到了三道橋，部隊死傷很大。大炮和機槍也損失嚴(yán)重，蔡濟民來電話說......?！彼抗饫@了一眼不動聲色的黎元洪，繼續(xù)說道：“三道橋可能也很難守住?！?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湯化龍急的連連搓手，利用這段時間楊秋集中精力戰(zhàn)爭，他已經(jīng)把湖北民權(quán)幾乎全納入了手中，雖然湯薌銘傳來消息最終他和黃鐘瑛都沒拿到水師指揮權(quán)，但這已經(jīng)影響不到他如今的地位?？蓡栴}是如果無法擋住北洋軍，之前那些豈不都成了白忙？
宋教仁沒這么多雜七雜八的心思，他和湯化龍眼光不同，一個是專注于全國，后者則專注一隅，境界差距太大，皺眉問道：“為何會一下子如此告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居正嘆氣，走到軍事地圖前指著孝感12陣地說道：“是湘一協(xié)出了問題。王隆中率部上去后，很多士兵不聽號令，北洋猛攻時一些人擅自撤退，使得熊秉坤部損失慘重，金兆龍同志為了穩(wěn)住陣地帶部向北洋發(fā)動白刃戰(zhàn)，也......犧牲了！”
“瑪?shù)?！這些湖南佬真靠不?。‰y怪楊秋要去搞長沙！”罵開的是都督府顧問楊開甲，他之前是八鎮(zhèn)老軍官。還任參謀部參謀，因為張景良一事被楊秋果斷請出軍隊扔到了都督府吃閑飯，沒權(quán)沒兵早就是滿肚子怒火，聽到老部隊為了幫湖南佬擦屁股損兵折將，心火一下子全被勾了起來。喊道：“都督，讓我去前面，老子就不信擋不住北洋！”
這個時候大家誰敢讓這些敵我不明的老八鎮(zhèn)軍官上前線，所以宋教仁沒搭理他們，繼續(xù)問道：“楊秋呢？他在那里？不是說水師反正了嗎？”
居正說道：“馮華甫分兵后，楊秋已經(jīng)親率部隊前往京山堵截，水師那邊我們聯(lián)絡(luò)不上，只有楊秋的人可以和楊敬修說上話，但聽說薩鎮(zhèn)冰離開前要水師保持中立！遁初，有件事不太好，克強好像出了些問題，聽說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吃東西，還下令把王隆中和幾位湖南軍官都抓了起來，現(xiàn)在基本都是宋子清在指揮?！?
最后這句話，讓宋教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慢慢坐回到椅子上。最保險的湘一協(xié)出問題后，黃克強這回可以說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要是三道橋再失守，北洋兵鋒就會直指劉家廟和大智門車站，那個時候他們這些人恐怕......。
宋教仁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害怕，楊秋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忽然抽走主力，卻把正面留給了黃克強，明顯是猜到了自己這些人要做什么！他這是故意在折黨人的面子！故意在打擊克強！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冒險，不惜搭上成千上萬將士的命！
這個人私心太重，太可怕！
黎元洪安坐不動，自從湖南事變后他在王安瀾勸說下放棄了最后一搏，就徹底死了和楊秋繼續(xù)對弈的心思，現(xiàn)在宋教仁和黃克強又被打壓的抬不起頭，就明白楊秋這一手后，黨人在兩湖的聲譽和影響力必然大損，退出長江中游已成定局。等到四川再被拿下，楊秋的聲威必然震懾全國，所以更是堅定了他不能再和那個年輕人斗的心思，問道：“覺生，有沒有京山那邊的消息？”
居正何嘗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撤出長江中游已成定居，聽到黎元洪終于開口。而且還是主動詢問楊秋的現(xiàn)狀，就知道事已不可挽回，氣勢也弱了幾分：“回黎督，上午張部長告訴我，王遇甲的第四鎮(zhèn)已經(jīng)于一早越過大富水進攻槐樹莊，與楊司令的兩個旅面對面硬打了三個小時無法突破后開始沿河南下試圖轉(zhuǎn)道隔蒲，準(zhǔn)備從繞過綠林山進攻京山縣?！?
黎元洪站起來，矮矮胖胖像個冬瓜的身體移到地圖前。手指在上面輕輕劃動了幾下后，扭頭問道：“我記得昨天誰告訴我，二師一旅進駐了隔蒲？”
“是的?！睖埐欢娛?，聽得迷惘所以恨不能黎元洪立刻為他掃清迷霧，說道：“二師一旅旅長是秦章書。三個團都是右路軍家底，從武勝關(guān)撤下來后合并而成?！?
“這么說......這個團是辰華的看家部隊了？”
居正是在座中比較了解部隊情況的，介紹道：“武勝關(guān)撤下來的部隊分成了兩批，吳兆麟去了一師，何熙去了二師，剩下幾個旅也都是之前老八鎮(zhèn)的子弟兵，所以張部長和蕭副司令也一直說這兩個師都現(xiàn)在最能打的。我上次看過軍務(wù)部的裝備清單，二師一旅光輕重機槍就有二十多挺。士兵也都是全新的德造步槍，全都是尖頭子彈，還最早配發(fā)了木柄小炸彈。昨日張部長還把宋子清從四川帶回來的兩千老兵加強給了他們，應(yīng)該算嫡系了?！?
“那就對了。”聽完居正的介紹后，黎元洪小眼漸漸瞇了起來。見老狐貍還打啞謎，湯化龍急得哀求道：“我的黎督，您就別打啞謎了，給大家說說我們該怎么辦？”
黎元洪先沒回答。問居正楊秋離開時說了什么，得到要黃克強死守五天的消息后，才嘆口氣：“辰華啊辰華，你這回......賭的太大了！”他自己感嘆完后，才解釋道：“要是老夫沒猜錯的話，辰華是想吃掉王遇甲的第四鎮(zhèn)了！”
“吃掉第四鎮(zhèn)！”
湯化龍眼珠子一下子瞪了出來，連宋教仁都起身鼻息沉沉。兩個不滿編的師，就想包抄吃掉12000人的北洋第四鎮(zhèn)！這可能嗎？萬一沒吃掉被人家突圍而出，三道橋又沒守住，豈不是之前所有心血都泡湯了？王安瀾說出了大家的擔(dān)心：“黎督，這是不是太冒險了？要不發(fā)封電報給他。讓他小心些。”
“來不及了。”黎元洪又緩緩坐了下來，搖搖手：“馮華甫忽然攻得這么急，定然也知道了王遇甲有險，他這是要搶在辰華得手前拿下漢口?，F(xiàn)在咱們就等吧，最遲明晚......咱們這些人是死是活就都清楚了。”
黎元洪說完雙手撐著腦袋慢慢閉上了眼睛，連衛(wèi)兵來匯報湖南第四師兩個先鋒團抵達都沒開眼皮，生死操控中在別人手中的滋味實在不好受，可他也不知道此刻是該祈禱楊秋獲勝還是失敗。獲勝意味著從此國防軍正式登上全國舞臺，楊秋一戰(zhàn)功成名揚天下。失敗......打出了火氣的馮華甫和袁世凱會放過湖北嗎？,
他這個動作也讓所有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因為從話語中可聽出，他明顯不看好楊秋這次反圍剿，最后居正和宋教仁對視一眼，干脆立刻趕往漢口司令部等待消息，湯化龍想了想后也和夏壽康等議員離開了咨議局追了上去。
一個兩個......紛紛離開，革命第二天開始熱鬧的咨議局忽然變得冷冷清清，黎元洪沒開眼但嘴角卻掛起了難看之極的笑容，武昌......被徹徹底底架空了！等楊秋班師回朝之日，或許就是他這個都督被趕下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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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橋前線，炮彈還在不停頓落下，一團團橘黃色的火團在黑夜中格外明顯，前方的一道橋更是喊殺震天，北洋軍抬來了整整4挺馬克沁機槍分散在橋頭兩翼，槍口一刻不停灑出無數(shù)火紅色光點，這些光點又組成了數(shù)道連綿不絕的火線，如同交叉而過的鐮刀般從橋面上切割而過，只要被火線掃到的地方無不是人仰馬翻。
足足一個營全由老兵組成的北洋突擊隊嗷嗷叫著踏上橋面猛沖而來，國防軍將士同樣知道必須死守這里，一旦三道橋失守北洋就能迅速南下劉家廟，所以也將全部火力集中到了橋身上。不過三米寬的橋面上頓時成為了爭奪關(guān)鍵。
二旅一團團長謝元愷在起義第二天和姜泰一起被邀請來右路軍出任副營長，這次兩軍合并后被任命為團長，見到北洋士兵已經(jīng)沖到了中段，自己這邊被機槍壓的又抬不起頭，急的連忙大喊：“國防軍，跟我沖！”
數(shù)百位打紅了眼睛的士兵跟著他一起向橋面沖去，挺著森寒刺刀的國防軍將士立刻就將連續(xù)進攻已經(jīng)筋疲力竭的北洋軍一個個刺倒，但橋面那頭見狀卻又再次派來了生力軍。雙方頓時在橋面上廝殺起來。北洋兵的兇悍也是出了名的，何況是打紅了眼睛的北洋。拿下孝感后馮國璋縱兵不管，任由這些士兵奸淫辱略足足一天，這回又拿漢口保證，所以這些個腦袋里只知道金錢、女人和袁世凱的北洋兵如野獸般咆哮著沖殺過來。由于絞殺在一起雙方機槍都不敢再打，所以一團干脆全部撲上了橋面。
刺刀捅，槍托砸！很多士兵甚至和敵人掐到了一起，牙齒、拳頭！能想到的，能用上的全都拿出來，還有很多人干脆抓起滿滿的水壺往敵人頭上砸。掐脖挖眼睛，刺刀捅到了腰上也沒了感覺，鮮血直流更是忘記。雙方都已經(jīng)完全瘋狂，心中想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置面前地人于死地，不管用什么方式！白刃中謝元凱先是用刺刀捅死一個北洋兵后，又拔出手榴彈近距離炸死兩個，眼看著就能一鼓作氣將這股北洋兵給壓回去時，李純卻命人拖來了兩門57毫米小炮將它們直接推到橋頭，炮口一下子就準(zhǔn)了謝元凱部。近距離的開炮后橋面上頓時爆開了無數(shù)血花，猝不及防的謝元愷首當(dāng)其沖。被一枚炮彈擊中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士兵也沒想到北洋會用大炮當(dāng)刺刀，頓時被炸得人仰馬翻血流漂杵。
一道橋失守后是二道橋，二道橋后面是三道橋，兇猛的北洋炮兵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一波又一波的北洋兵玩命追著屁股殺來，更多的北洋兵利用枯水期在軍官的威逼和叫囂下。開始涉過齊腰深的河水從兩翼包抄過來，這些都讓掩體內(nèi)的黃克強等人緊張萬分。
“海軍營，是海軍，快看！”
就在最危急時刻，江面上三艘懸掛飛虎旗的炮艦終于出現(xiàn)了。楚豫艦一馬當(dāng)先，王光雄更是指著一道橋方向大喊道：“十一點方位，急促射！”
揚子江徹底沸騰，楊敬修答應(yīng)中立后，海軍營楚豫、楚謙、江漢三艘炮艦終于可以越過漢口。5門120毫米、5門75毫米艦炮在燈光信號的指揮下同時蓬勃而出，猛烈噴出的火團形成了巨大地炮花，火焰中炮彈尖嘯著砸向了一道橋以北正在進攻的北洋士兵中間。
“轟隆隆，轟隆隆......。”艦炮和陸軍炮的差距瞬間就對比了出來，從日本進口的炮彈威力巨大，速射上也不是陸軍炮可比，炸得北洋人仰馬翻。海軍營的加入頓時讓北洋壓力大增，衛(wèi)兵連滾帶爬沖到了馮國璋身邊：“軍統(tǒng)，江面上......?！?
“看到了，慌什么！”馮國璋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珠，他已經(jīng)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年紀(jì)讓他已經(jīng)沒有了當(dāng)年的精力，但這回也不得不咬牙繼續(xù)堅持，張聯(lián)芬知道他是要和楊秋搶時間，說道：“軍統(tǒng)，死傷太大了，要不要發(fā)電報聯(lián)系一下水師？”
“哼！水師靠得住才見鬼了！”馮國璋冷哼一聲，下令道：“現(xiàn)在是枯水期，他們移動不便，立刻給我調(diào)兩個炮營壓?。∶罾罴兒偷谖彐?zhèn)繼續(xù)進攻，把29協(xié)也拉上去！只要拿下三道橋，他們的士氣就會全部崩潰！”
“水師......水師來了！”
北洋死傷慘重時，三道橋后面掩體內(nèi)卻傳來了喜極而泣的聲音，最關(guān)鍵時刻海軍營終于發(fā)揮出了奇效，眼看著一**北洋兵丟盔棄甲開始撤退，黃克強和李書誠等人全都興奮地跳了起來，唯有宋子清保持著冷靜，他比這些人清楚，海軍營來了并不代表三道橋就安全，因為現(xiàn)在是枯水期，北洋炮兵在對轟中并不處于下風(fēng)。何況以現(xiàn)在國防軍力量看，就算把兩個精銳師拉來比，北洋也實在是太強太強！馮華甫親自指揮下的北洋軍就像是一頭根本擋不住的蠻牛，壓得他和所有人都喘過氣來。如果三道橋再失守，部隊的信心就全部消失，漢口就非常危險了。
思索中，宋子清走出指揮所，來到井邊舀起一盆冷水狠狠沖了下頭，刺骨的寒意慢慢滲入大腦讓他漸漸冷靜下來。望著京山方向喃喃自語：“司令.......你到底還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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