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緩緩停在臨時國會門口,當車門打開的瞬間,整個中國的目光在這一刻都凝聚到了這里。(小說網(wǎng)!ann.)
張季直的聯(lián)袂而至讓不少人暗暗驚訝,但還沒展開聯(lián)想一陣猛烈地閃光燈就差點把轎車都融化了,藏青色的軍裝,蹭亮的皮靴,修長的背影,穩(wěn)健無比的步伐,還有掛在嘴角那抹自信的微笑。
一瞬間,所有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叫好者稱這才是新民國的形象,惡毒者說這是自大和炫耀,中立者認為他能崛起確實有真本事。但無論喧囂如何,都已經(jīng)無法動搖不了他今日要先從法理上推翻北洋統(tǒng)治基礎的決心。
“楊,很高興又見到你?!?
漢格爾和司戴德快步從樓梯上走了下來,這家伙似乎無處不在,其實不僅僅是他,今天的南京城來了太多太多洋貴賓們,他們都是來觀摩臨時國會的,第一時間掌握這個國家的未來走向,是最近遠東最熱門的話題。
“兩位可是我國的貴客,怎么不先入場呢?”
“我們在等您?!睗h格爾親昵的拉住楊秋,看看四周靠近說道:“聽說您快要結(jié)婚了,所以我們特意帶來了一份賀禮?!?
楊秋啞然失笑,這些家伙真是無孔不入,連自己要結(jié)婚都打聽出來了。不過這也并非秘密,前幾天致公堂苗老爺子帶著三艘從美國采辦的貨物沿江而上的消息早就傳開了,笑道:“謝謝兩位的關(guān)心,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禮物呢?”
“司令官閣下一定會喜歡的?!彼敬鞯潞蜐h格爾相視一笑,故意不解開這個啞謎向內(nèi)走去,等見到黎元洪后才按禮節(jié)步入了為他們設立的專席。
黎元洪今日也格外喜氣,特意穿上了國防軍為他定制的將官服,借此向楊秋表明他已經(jīng)徹底和國社黨站到了一起。說心里話,他真沒想到楊秋會讓自己出任臨時大總統(tǒng),雖說是臨時的,而且還是個光桿大總統(tǒng),但有機會坐上那個位子誰不想呢?依靠這個年輕人的武力,依靠他的國社黨,也終于可以嘗嘗這個滋味了。
不過他也知道這是個苦差事,民黨現(xiàn)在死死抓住議會制,這已經(jīng)是他們最后的一根稻草,國社黨還沒能做到一家獨大,將來的唇槍舌劍必然不少,說道:“辰華你可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了,說心里話,這個位子還是你來得好。”
楊秋明白他的心思,微微一笑:“老師能有今日也是應當?shù)?,論首義功勞,推翻滿清,現(xiàn)在還有誰能和您比?”
黎元洪想想還真是,除了面前這位外,袁世凱被揪住小辮子后民氣大減,不僅自己病倒爬不起來,連帶北洋眾人也搞得灰頭土臉。黃克強早就沒了當初的銳氣,宋教仁身死,陳其美坐牢,孫文嘛......遠赴日本據(jù)說又搞起了忘年戀,這個人私生活太爛,隨便抖出幾件就足以打擊他的威望。至于李烈鈞、胡漢民等人又資歷太淺,張季直和梁啟超的?;柿椗缮矸菀沧簧线@個位子,仔細想想那些曾經(jīng)被認為能登頂,或者登頂短暫風光過的人物或多或少全都因為他才倒臺,頓時心里升起了絕不能為敵的念頭。
直至后來他卸任,這個念頭也一直沒有放下過。
“學生只望老師記住一件事,如今共和了,那么皇帝就不可能再回來!沒有人能長期保持權(quán)利,所以我們要學的不是拿破侖,而是.......?!辈⒓缍械臈钋锖鋈煌O履_步,深深地看他一眼:“摩根和洛克菲勒那樣的家族!”,
上次楊秋和他談話時,就說過這兩位在美國能影響國會甚至總統(tǒng)大選的人物,聽到他此刻又著重提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黨派!只有將黨派建立起來,一代代傳承下去,才能做到真正的安穩(wěn)。
兩人很快走到了大會議室門口,可以容納幾百人的會議室已經(jīng)全部擠滿,西南的譚延闿、鄧孝可、張惟聰?shù)热硕紒砹?,即使沒來的陸榮廷也派來了代表,東南李烈鈞、陳炯明、柏文蔚和徐紹楨等人也坐在第一排。左側(cè)是前來旁聽會議的各國代表團,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似乎比議員們更加嚴肅。
主席臺正面是兩面交叉的五色旗,旗幟下只布設了四張椅子,民黨的黃克強和共和黨張季直已經(jīng)率先落座,另外兩張椅子自然是為楊秋和黎元洪準備的。
跟在那些大員后面的是各省臨時國會代表,屬于國社黨的代表喜氣洋洋,民黨則表情嚴肅,共和黨交頭接耳似乎在討論剛才張季直和楊秋聯(lián)袂坐車的事情,其它一些小黨派就比較輕松,隨他們來說今天的決議無非是走個過場,等結(jié)束后看誰勢大找機會把自己賣個好價錢才是上策。
除了他們外,打會議室內(nèi)還首次設立了站席,來自全國和各國駐華記者們將每條通道的填滿,會議室后面的空地上更站滿了來自各省的年輕學生和工人代表,他們甚至將外面的走廊都擠得滿滿當當,一張張激動地臉龐從窗口探入,他們在等待一個結(jié)果。
對正襟而坐的已議員們來說,預備會議已經(jīng)開了幾天、也吵了幾天。黎元洪出任臨時大總統(tǒng)已經(jīng)毫無懸念,國社黨拿下軍、財和工商等要害部門也沒人敢反對,唯一吵吵不覺得就是是否彈劾出兵北伐,對這些各省大員來說,北伐就意味著自己的錢袋子要少好一截,尤其是長江以北的省份代表,國防軍是否能擋住北洋、是否能打贏成為了懸疑,在此情況下很多人都猶豫是不是要跟著干,萬一自己投票贊成被北面知道,而國防軍最后又輸了,那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這個時候更多人覺得應該中立,看楊秋和袁世凱在各個戰(zhàn)場上交手,等到誰快不行了再落井下石,這樣才能繼續(xù)保持榮華富貴。
在這種各懷心思的氣氛中,楊秋一步步走上主席臺,每個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交頭接耳的大廳開始安靜下來,很多第一次見到他的人都驚訝他的年輕和沉穩(wěn)氣質(zhì)。
他沒有直接落座,而是向黎元洪和張季直點點頭,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黃克強后,徑直走到了演講臺前,這個舉動讓議員們暗暗驚訝,他這是要做什么?按理說應該讓三大黨魁先各自表述,然后副總統(tǒng)說話后才表決的???他這么做,豈不是直接廢了民黨和共和黨,不給他們開口的機會了?
李烈鈞和遠道而來的胡漢民等人有些憤怒的看向他,但楊秋渾然不在意這樣的目光,跨前一步目掃全場后,忽然舉起了手臂:“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對在座的諸位來說,你們還有時間去商談、去策劃、去交易!但對我來說,對這個國家來說!已經(jīng)到了分秒必爭的生死存亡時刻!前線的將士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四萬萬國民翹首以待,所以......我沒有時間去發(fā)表長篇大論的闡述說明。”
他的開場白簡單有力,眾人眼前仿佛一下子浮現(xiàn)起數(shù)十萬士兵踏上征程,滾滾向北的畫卷。,
旁聽席上翻譯們快速翻動嘴皮,主席臺上黃克強望著他的背影有些迷惘,張季直還在算計等下的表決該怎么選擇,黎元洪依舊瞇著眼睛,笑呵呵像個彌勒佛。
“過去的二十年,我們經(jīng)歷了一個風起云涌的大時代,李鴻章、張之洞等前輩開創(chuàng)了洋務先河,為國家?guī)砹斯I(yè)萌芽,滿清政府不利用這股熱潮,卻自毀長城才有了甲午慘敗馬關(guān)辱國!拳民運動、辛丑年的賠款!讓這個偉大的國家瀕臨崩潰。
就在這個最危急的時刻,六君子的浩然正氣,黃花崗的俠肝義膽!如同黑暗中的一抹亮色點燃了人心,催促著一代代英烈用他們的鮮血和犧牲,終于換來了一年多前的開天辟地!腐朽的滿清被我們推翻了,民主與自由降臨神州浩土。”
他動情地說著,忽然又狠狠一拍演講臺,如同暮鼓般震碎了緬懷和辛酸:“但是!有那樣一小撮人,卻利用了革命,蒙住了人民的眼睛!我們被利用了!”
美麗的揚子江蜿蜒而上,昔日繁忙的漢口已經(jīng)人們紛紛駐足,后勤官站臺上掐著表,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鉆入悶罐車廂,年輕的臉龐上是緊張、是期待、是信念!每三十分鐘一次的嘹亮汽笛,將他們送往生死線。
滾滾鐵輪的背景下,嘹亮的聲音繼續(xù)在會議室內(nèi)回蕩:“當我得知密約后,我異常憤怒!這是一個擁有1141萬平方公里的偉大國家,當我們的戰(zhàn)士為了國土灑熱血,當我們的將士頂風冒雪守衛(wèi)邊疆的時候,一些人卻用國土做交易!沒人有這個權(quán)利,這不是私產(chǎn),這是四萬萬中華兒女的主權(quán)!”
“我曾經(jīng)想過,只要他廢止密約,那么我們依然可以坐下來用政治手段去解決爭端,我在天津時也當著他的面說過,只要他廢止,我愿意辭去把官職只做一個軍人,替他看好守好每寸國土!我曾經(jīng)無限期望,但......我卻聽到了槍聲?!?
“病榻前,遁初先生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冷、他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血色,但他依然在叮囑我輩,保衛(wèi)共和,維護憲法!”
“我答應了他!所以我希望在座諸位珍惜你們的投票,今天這一票,不僅僅是你們個人的選擇,更是國家,是四萬萬同胞,是你們子孫后代能否生活在安寧和自由中的選擇!”
“現(xiàn)在!我請求國會......?!彼麖澫卵钌畹鼐狭藗€躬,聲音低緩而凝重:“彈劾出賣國家利益的北洋臨時大總統(tǒng)袁世凱!請求解散現(xiàn)有政府!請求推舉新任臨時大總統(tǒng)!請求授予我節(jié)制南軍全部力量的權(quán)利!請求授予國防軍用武力清剿北方的權(quán)利!請求.....。”
一連串的請求,讓全場漸漸嘩動,尤其是手握兵權(quán)的李烈鈞、陳炯明、柏文蔚和徐紹楨四人,他們手握民黨最大的武裝力量,四省加起來總計有八個步兵師,總計超過十萬人馬!如果國會通過請求,那就意味著國社黨將徹底掌握南方兵權(quán),從此民黨將成為徹徹底底的政治黨派,成為別人手心里的魚肉!
“我不同意!”面對這樣的條件,李烈鈞第一個站了起來冷哼道:“我愿意配合作戰(zhàn),但不能交由國防軍節(jié)制!”
江西雖然貧困,但李烈鈞卻算得上民黨目前最強勢的人物之一,國防軍總參也一直認為贛軍兩師一旅是民黨所有武裝中最能打的部隊,哪怕已經(jīng)動員北伐依然在湘贛邊界保持了五個旅以上的警戒部隊。所以他這一表態(tài),很多墻頭草都開始動搖。,
但楊秋仿佛沒看到他一般,自顧自的坐到了主席臺上,向黃克強微微一笑:“克強先生,好久不見了?!?
黃克強望著他,說不出心里的感覺,此時此刻他多希望宋教仁和孫文能在身邊,前者有著非凡的政治智慧,后者有著可以媲美他的威望,所以也只有他們才能遏制此人,但漁夫已逝,中山未到,該怎么辦呢?
出于禮貌他寒暄了幾句,但心思卻一直在會場內(nèi)無法脫開。李烈鈞見到楊秋根本不看他,目中漸漸升起了寒意,扭頭看向了陳炯明和柏文蔚。
這兩人和他一樣被認為是民黨最鐵桿的都督。
陳炯明沒有立刻站起來,他有自己的苦衷,胡漢民回廣州后就一直威脅他的位子,而且廣東境內(nèi)還有龍濟光這個已經(jīng)投靠了袁世凱的武裝,他手上的原廣東新軍二十六鎮(zhèn)其實是原來的廣西新軍二十五鎮(zhèn),因為黃花崗后清政府不再相信廣東新軍,就地遣散了粵軍而將廣西新軍改為了粵軍,所以手下清一色都是廣西子弟兵,他根本沒法控制。
至于柏文蔚倒是很干脆站到了李烈鈞身邊,可他聲勢太小,誰都知道他這個安徽都督不過是掛名,手里一個師能不能聽他的還難說呢。
但這兩人堅持反對還是讓人感覺到了不安,尤其是國社黨眾人更是憤怒地望著他們,此時此刻大家全都看向了徐紹楨。
三個師,一個警備守備團!
南方最大武裝集團,又盤踞在南京!
可想而知徐紹楨有多重要,他的選擇代表了兵權(quán)會不會徹底倒向楊秋,所以他立刻看向了張季直和黃克強,希望得到一些暗示時,一個聲音忽然從門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