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窗邊看了一會兒雨,耐不住給她發(fā)了一條消息。
“你在干什么?”
蘇傾不怕高。她身上還穿著繡著小熊的圍裙,因為下雨了,她脫去鞋子爬到窗臺上來看雨。
她懸著雙腿坐在窗臺邊,裙擺鋪開,赤著一雙雪白的足,像是坐在樹梢間的精靈。
窗外的雨連成線,從光滑的玉蘭葉片上傾斜而下,被土壤吸收,花和葉都被洗得油亮。
蘆葦叢在疾風驟雨中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輕響,河上籠罩著白霧,河面上船只緩行,伴隨著汽笛發(fā)出一團團朦朧的光。
她的額頭側抵著玻璃發(fā)呆,長而卷翹的睫毛上凝著細小的水珠,窗玻璃上起了一層白霧,她猶嫌霧不夠厚,在上面哈了一口白氣,用手指咯咯吱吱地寫下一個字母。
“y”
“?!?
她忽然收到y(tǒng)的消息,她被嚇了一跳,迅速地將玻璃上的字母抹去,懸下的小腿蕩來蕩去,低頭慢吞吞地回信。
“我在擦玻璃。”
y看著信息默了片刻,低頭失笑,手指緩慢地撫摸過智能手表的屏幕。隨后他再度抬起頭看窗外的雨,站在窗邊靜默地抽了根煙。
“頂風作案?!?
秋原一進門就揮舞著面前的煙霧,將輕薄如紙的平板電腦丟在桌面上,從y的口袋里搶了一支煙出來,塞進自己嘴里,擠在他旁邊含糊道:“考第一名了不起?”
y垂下眼睛,眼里沁著一點慵懶的笑。
“我看教授好像很喜歡你?!倍瞬⒓缯驹诖扒埃镌皇Ъ刀实卣f,“項目結束之后,你想進聯(lián)合政府實驗室嗎?”
“不一定?!眣順手將煙熄滅在窗臺上的培養(yǎng)皿里,按下通風按鈕。
“不一定?”
“不是還有一個選擇嗎?”y輕巧反問他,轉身同秋原擦肩而過。
“難道你想去游戲公司當個小職員?!”秋原很訝異,“你知道有多少人做夢都想去聯(lián)合政府實驗室么?”
“我知道?!眣哼笑著那消毒啫喱凈手,“我父母不就死在了他們熱愛的實驗室里?那實驗室里的含氯消毒水味,我聞了就想吐。”
“……”秋原立在他身邊沉默片刻,將手搭輕輕在他肩膀上,用力按了一按,“其實,不一定會讓你接你爸媽沒完的那個實驗啊。老師們會考慮烈士遺孤的心理承受能力的?!?
“我還以為可以跟你繼續(xù)折騰兩年呢?!鼻镌÷曕洁熘瑢㈩^扭向窗邊,繼續(xù)抽煙。
y坐在桌前,有些心煩地隨手拉過他甩下的平板電腦:“這是什么?”
“噢,登記表。”秋原撣了撣煙灰,“滿二十歲的青年要登記婚姻和生育狀況,上報給國家,你得在上面簽個字?!?
y的眼睫微微抬起。
登記表的題頭寫了一行斜體小字:“結婚與生育,公民的責任?!?
眼神再掠到末端,首尾呼應地寫了一句斜體的“人類一體?!?
他飛快地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在“是否有穩(wěn)定戀情”那里打了個勾,沒想到跳出來的下一項是“請輸入現(xiàn)任戀人的id號碼便于核驗身份”。
他默了片刻,將平板電腦狠狠撂在桌上。
“怎么了?秋原轉過來,顯得十分驚訝,“你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幫我把那個勾去掉?!眣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
“恭喜你,那樣你將會被學院安排盡可能多的聯(lián)誼……”
“那幫我注銷?!眣叼著煙,冷冷斜睨著那表格,目光里淬出幾絲狠意,“我不填了?!?
y的第六次月假時值深秋。
他撂下行李,先幫別墅外修剪了一人高亂長的蘆葦。這是因為有一次他閑下來時,心血來潮接入了院落里的監(jiān)控,想看看能不能碰巧看見蘇傾——
然后他看見他水藍裙子的小女朋友正立在比她還高的蘆葦聚成的墻下,累得雙頰通紅,踮起腳尖拿電鋸艱難地修剪著雜出的植物。
削斷的枝葉彎下來砸在她的腦袋上,她從那一堆亂七八糟的草葉中靈巧地鉆出來,拍拍身上的毛絮,短暫地放下電鋸,揉了揉通紅的手心,休息了一會兒之后,再度辛勤地勞作起來。
“她在干什么?!眣咬緊后槽牙想,“你是我雇的長工么?”
這次大修剪,蘇傾被勒令站在一旁看著。有幾次她想過去搭把手,都被他冷眼警告:“躲遠點?!?
汗水星星點點地濕透了青年人的背后的t恤,每逢他利落地彎下腰時,衣擺上掀,隱約露出漂亮的腰腹線條來。
蘇傾喜歡欣賞這樣的時刻,能站在一邊入迷地看一整個上午。
“蘇傾?!眣扶著膝蓋休息,忽然叫她一聲。
蘇傾走過去,他將一把剪下來的蘆葦用刀砍去根部,保留端頭,并成一束,像一大捧花一樣隨意塞進她手里,塞得她后退兩步:“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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