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聽了,又是一陣沉默。
曹宣琢磨不透太皇太后此時是怎么想的,只有靜心屏氣地侯著,心里卻急得不得了。
姜律是少年將軍,騎射功夫了得,而且?guī)е醐懸呀?jīng)比他早走半天,太皇太后這里再耽擱下去,他怕自己就算是求得了圣旨也沒辦法及時趕到。
他神色間不免露出幾分焦慮。
太皇太后看著不動聲色地坐直了身子,向著曹宣伸出手去,一副要下坑的樣子。
曹宣忙上前躬身扶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站在了炕頭前的踏腳上,比身材高挑的曹宣就高了那么一點點。太皇太后道:“曹宣,你把你姑母給我的懿旨留在我這里吧!”
沒有說要干什么?
曹宣猶豫了兩息,就把懿旨給了太皇太后。
他覺得這世上沒有誰比太皇太后更疼愛姜憲了,她肯定舍不得讓姜憲難過,就像當(dāng)年,永安公主要嫁給姜鎮(zhèn)英,太皇太后不同意,可最終還是依了永安公主一樣。
太皇太后拿到了蓋了鳳印的懿旨就喊了孟芳苓進來,然后把懿旨遞給了孟芳苓道:“你這就去準(zhǔn)備好文房四寶,我和承恩公要用?!?
曹宣愕然。
太皇太后道:“既然要下圣旨,總得有個人擬旨。我看就由你來好了?!?
也就是說,太皇太后答應(yīng)了。
曹宣松了口氣,覺得自己的人又緩了過來。
他忙著太皇太后去偏殿的書房,然后按著官樣文章的格式寫了兩份圣旨。
太皇太后看著直點頭。
孟芳苓走了進來,拿了三份空白的圣旨進來,并笑道:“世子爺,奴婢怕你寫壞了,就多拿了一張過來。”
曹宣望著那五彩織金的復(fù)背,心情有些復(fù)雜。
空白的圣旨應(yīng)該不是那么好拿的吧?
想是這么想,他還是坐下來認(rèn)認(rèn)真真,工工整整地用館閣體把太皇太后認(rèn)可了的旨書謄在了圣旨上,并在等墨跡干的時候問一直在旁邊等著他寫圣旨的太皇太后道:“要不要去行人司那邊打聽一下今天是誰當(dāng)值?”
玉璽不止一個,每個的用途都不一樣,偶爾皇帝興起,還會啟用新璽。但不管怎樣,最少都有七枚玉璽。其中除了刻有“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之外,還分別有皇帝用于封命諸侯三公時用的皇帝行璽、用于給諸侯和三公書信時的皇帝之璽、用于發(fā)國內(nèi)之兵的皇帝信璽、用于封命藩國之君的天子行璽、用于與藩國書信的天子之璽、用于征藩用兵的天子信璽。
而傳國玉璽是由皇帝保存,其他的玉璽都由尚寶監(jiān)管著。平時用璽的時候通常都是由行人司將用璽文書送至尚寶司,尚寶司發(fā)捐帖給尚寶監(jiān),由尚寶監(jiān)的大太監(jiān)從管著玉璽的女官處取璽。
程序非常的復(fù)雜,繁瑣。
可自從孝帝為討靜妃,在靜妃生下先帝之后給她進位的時候用了傳國玉璽之后,加上先帝是個比孝帝更喜歡折騰的,趙翌又有曹太后又是垂簾聽政……各種玉璽的使用就有點亂了。
可不管怎么亂,想在這空白的圣旨上蓋上有效的玉璽,就得由行人司的出面,行人司出面,就有可能驚動趙翌。驚動了趙翌,就意味著這件事會變得人皆盡知,眾目睽睽,一個不小心,就會變得不可收拾。
誰知道太皇太后眉也沒有皺一下,起身吩咐曹宣一句“你拿著圣旨跟我來”,連衣飾都沒有換,就這樣穿著剛才見他的那件半新不舊的秋香色蘆葦仙鶴圖樣的褙子,帶著孟芳苓直接朝外走去。
曹宣忙跟了上去,又因為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怎么樣的,忍不住小聲地提醒太皇太后:“我來之前問過,今天行人司當(dāng)值的是翰林院學(xué)士吳輔成……”
吳輔成出身寒微,早年進京趕考的時候借居在京郊的長椿寺,鎮(zhèn)國公府去世的老國公夫人去寺里還愿的時候曾經(jīng)救了臥病在床的吳輔成一命,吳輔成很是感激,逢年過年的時候總會去探望老國公夫人。兩家頗有些往來。
太皇太后看了曹宣一眼。
曹宣心中一顫,總覺得太皇太后那一眼若有所指似的,心里不免發(fā)虛,不敢再說什么。
很快,太皇太后出了慈寧宮,往內(nèi)務(wù)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