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晴哭著說:“是,香嫵說,給人當妾不好,她說哪怕嫁一個窮的,也要當正妻,不過,不過自打香嫵給侯爺當了妾,她就不這么說了,她說當妾挺好的,可以錦衣玉食,說侯爺給她許多銀子!”
王管家從旁聽著,臉都黑了。
侯爺那么好,難道那香夫人給侯爺當妾只為了圖銀子,這話說得,可惜外面沒野狗,不然他王管家也想讓人把這丫頭拉出去喂野狗??!
然而霍筠青卻沒再說什么,他抬抬手,示意把她們帶出去。
王管家忙湊過去:“侯爺,一群小丫鬟而已,說得未必就真,侯爺不必信她們!”
然而霍筠青卻道:“她們說得對,你說得也對?!?
王管家:???
霍筠青疲憊地閉上眼,示意王管家退下:“你下去吧,我想清靜一會?!?
王管家并不放心侯爺,不過到底還是退下去了。
到了院門前的時候,他在關(guān)上門前,忍不住回首再次看。
只見晨間曦光落在小院里,有一只雀兒撲棱棱地飛過枝頭,躍過墻去,那枝頭有一片葉子被撲落,就那么安靜緩慢地落在寂靜的青石板上。
侯爺?shù)纳碛巴Π卫渚铝阆魇?,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
王管家不忍再看,他趕緊轉(zhuǎn)過頭,替侯爺掩上了門。
掩上門后,他深吸口氣,決定修書一封給燕京城。
燕京城里,霍家的人都在,雖說侯爺?shù)母改冈缫巡辉谌耸?,但宗族里叔伯堂兄弟什么的總是有,好歹過來一個人管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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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霍筠青見到那條斷了的金腰鏈是在前往燕京城的路上。
當時霍家老宅的人來了,談間是想讓他回去燕京城:“皇上也幾次提起,想讓你回去?!?
他們當然是聽說了侯府里走丟了一個妾的事,多少也有些怕霍筠青出什么事,回去燕京城老宅,怎么著家里人多,好歹有個照應(yīng)。
霍筠青倒是沒什么反對的,應(yīng)了,他確實要過去燕京城一趟。
便是留在這里又如何,也尋不到她了。
可誰知道,就是在前往燕京城的路上,他竟然無意中得到了那條金腰鏈。
金腰鏈已經(jīng)斷了,很明顯是被人用錘子砸斷的,砸的時候毫不留情,絲毫沒顧忌到會毀了這條鏈子。
他命人去查問,知道這金鏈子是被一個邋遢的鄉(xiāng)間婦人拿過來典當?shù)?,說是家里死了男人缺銀子。
霍筠青將那收了金鏈子的人叫來,詳細地問了,確定那婦人就是香嫵。
一路跟著的王管家看著這個,嚇得冷汗直流。
這位香夫人,變賣了侯爺?shù)臇|西就不說了,竟然還號稱“死了男人”,她當侯爺是什么?
還是說她另外有男人?
但是霍筠青卻神色如常,將那人打發(fā)了,金鏈子收下,帶在身邊,之后一路繼續(xù)前往燕京城。
王管家見此,勉強松了口氣。
難道打擊多了,慢慢也就接受了?
他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霍筠青趕回燕京城后,馬不停蹄就進宮了。
他進宮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宮門都要關(guān)了。
進了宮,直接將已經(jīng)進了溫柔窩的皇上給叫起來,之后拉著他陪自己喝酒。
“我若尋到她,非要將她碎尸萬段!”霍筠青狠狠地飲下一杯酒,咬牙切齒。
皇上長這么大,從未見過霍筠青這樣。
其實他倒是想追著霍筠青問問,自己女兒到底怎么回事。
為什么一雙兒女給他,兒子還在,女兒卻成假的了。
如果霍筠青養(yǎng)著的一直是假女兒,那他親生的女兒呢?
不過看霍筠青這樣子,他也只好先不問了,安慰他道:“我這后宮之中,環(huán)肥燕瘦數(shù)不勝數(shù),你若看中哪個,只要沒生下皇子的,我都可以送給你,你啊,就是手段不夠好,女人嘛,既然已經(jīng)要了她身子,自然是有些手段弄得她死心塌地,離了你再不行!”
霍筠青繼續(xù)悶聲喝酒。
皇上嘆道:“天下女子多的是,區(qū)區(qū)一小丫鬟,又算得什么!她若是和人私奔了,那便是品行不端,你至于為了這么一個低賤女子——”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霍筠青眸光如寒箭掃過來。
那狠勁,讓皇上頓時噤聲。
他們兩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一個生在帝王后宮,一個生在貴胄之家,這個世間有什么是他們得不到的。從小,當自己迷戀花叢中,霍筠青從來對女人不假辭色。
他并不愛女人。
這讓皇上一度覺得,也許筠青是有斷袖之癖,而他的心上人也許就是自己?
皇上甚至為此糾結(jié)過,是為了君臣和朋友情誼舍下一切成全了他,還是和他說清楚自己只喜歡女人。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霍筠青會迷戀上一個女人,還弄得被人拋棄的下場。
皇上嘆息,心里頗不是滋味,想著早知道如此,應(yīng)該多教他一些手段,不然不至于栽一個小丫鬟手里。
霍筠青又飲下一盞酒:“總有一日,我會尋到她,讓她悔不當初?!?
皇上不說話了,他只能陪著他喝酒,反正人都跑了,現(xiàn)在教他手段怕是已經(jīng)不行了。
霍筠青悶悶地喝了一盞又一盞,喝到了最后,他醉了。
醉的中的他,突然掏出了那已經(jīng)斷掉的金鏈子,盯著金鏈子上的裂痕,他紅著眼睛喃喃道:“她要什么都可以告訴我,若是她早告訴我,我怎會不娶她,她為什么不說?”
他對子嗣沒念想,也沒想過成親生子,但如果這樣能留住她,他必是愿意娶她。
不就是一個名分嗎?
她身份卑微又如何,自己是堂堂定遠侯,他要娶誰,誰又能阻攔!
皇上摸了摸鼻子,對著一個醉倒的人,他能說什么,只好敷衍道:“……可能她不敢吧?”
霍筠青卻根本沒聽到,他捧著那斷掉的金鏈子,低頭凝著:“你回來吧,我娶你,你想要什么都行,我都給你,可以嗎?”
皇上見此,怔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說什么了。
這并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驕傲的霍筠青。
原來那個霍筠青,無欲無求,高傲堅忍。
但是現(xiàn)在這個,卻是低到了塵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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