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曉得這法子治標(biāo)不治本,可事到如今,我也別無他法?!奔讶藝@道,又悲切地補充說,“其實那夜有個婢女為阿良引路,只有她能證明我二人實屬偶遇,并非幽會。我也暗中托人找過那婢女,可惜她仿佛不是丞相府的人,事發(fā)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手一抖,茶水全灑在了衣襟上。
佳人又哭訴了半日,見著天色已晚,便抽抽嗒嗒地走了。
李閑將我請到書房小坐。我卻有些坐不住,沒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李閑將我送到門口,吩咐管事的備車馬。半邊天被晚霞燒得紅彤彤的,他偏過頭來掃我一眼,忽而笑道:“看公主的神色,莫不是還在為蘭夫人擔(dān)心?”
我誠懇地望著他:“你誤會了,本公主乃是在為你擔(dān)心?!?
李閑目色微動,“嗯?”了一聲。
我壓低聲音:“那一位好歹是老丞相的夫人,你這么天天與她廝混在一處,怕是影響不好吧?”
李閑平靜地看著我:“她嫌尼姑庵的飯菜太素,白日里便來我這搭個伙,夜里自會尋地方去睡。”一頓,他又笑了,“不過你說得對,我與她孤男寡女確實不妥。嗯,不如你也過來?”
我只當(dāng)他在說笑,正好管事的將馬車趕來,我攀住車轅要上車,他又在后頭道:“之前你在書房呆著,我看書的興致格外高一些。你若是得閑,便日日來我府上走一趟吧。”
我默了。
略微回想了一把大皇兄訓(xùn)人的口氣,我回過頭,嚴(yán)肅地質(zhì)問:“是誰借了你這個膽,竟敢對本公主頤指氣使?”可他聽了這話,卻沒甚反應(yīng)。我等了一會兒,耐不住又補充道:“再說了,你看書的興致高不高,同我委實沒甚干系。你若嫌那書房沒人氣兒,我回頭糊幾個紙人兒送你?!?
我剛鉆進馬車,李閑又漫不經(jīng)心地開了口:“春日宴當(dāng)天,那個為趙良引路的婢女,貌似穿了一身翠綠衣裳?”
我沒坐穩(wěn),從凳子上摔下來。
“喜穿碧衣的姑娘我倒認識一個?!彼α艘宦?,“公主府上的小綠?!?
我掀開車簾探出頭,干干陪了個笑:“我不喜歡熱茶,明天過來能喝涼茶不?”
小三登蹲在院里為桃樹松土。
見我回宮,他上來迎了一迎,說:“先頭金鑾殿的劉公公來過,替皇上打聽公主的動靜?!?
我“哦”了一聲,頓住步子:“春日宴那天,我去相府后院兒溜達,撞著了一個人。你還記得那人長什么樣不?”
小三登苦起一張臉:“公主忘了?那日皇上就請了朝臣,沒請女眷。煥王爺想幫公主物色駙馬,讓公主扮成宮女隨他一道。公主并著王爺一塊兒吃喝,壓根兒就沒捎帶上小的?!?
我又“哦”了一聲,道:“那你仔細幫我回憶回憶?!?
小三登一張臉苦作一團。
我越想越覺得這個事不對勁。
卻不說本公主為趙良引路,乃是無心之失,引路的時候,我的的確確跟一個人撞了滿懷。
倘若這個人是李閑,那么他今日識破我,便在情理之中??墒抢铋e長成那副樣子,本公主看了,定然過目不忘,事后再相見,我卻沒認出他,又在情理之外了。
從前我年少輕狂,凡事都詢根問底,后來歷了些波折,方明白糊涂的妙處。我自然不會愚蠢到跟李閑打聽究竟,是以這一晚,我徘徊在情理內(nèi)外,夜不成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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