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接風(fēng)宴開在尋月臺。

尋月臺建得別致，拾級而上，只見一片廣袤平整的樓臺，薄薄一層漢白玉鋪于其上，中間挖了數(shù)條蜿蜒曲道，又設(shè)棧橋，又引活水，犬牙交錯(cuò)。

因此古人是登高望月，到了尋月臺，是登上高處，卻要埋頭去找月影落在了哪一方水中。若逢中秋明月夜，便是月華，星暉，漢白玉光交織的好景了。

我因李賢的事耽擱許久，到了尋月臺已有些晚了。

莫白迎上來，與我和于閑止行了禮，說：“皇上與煥王爺還沒到，其余人已來了大半，沈三少在棧橋頭擺桌設(shè)了個(gè)彩頭，與平西王正耍得投契，世子大人與昌平公主既來了，不如先去湊個(gè)趣。”

話說著，尋月臺上傳來一陣笑鬧聲。

于閑止“嗯”了一聲，一手抱起小胖墩子，往臺階上走。

李賢十分興奮，拍手說：“湊趣湊趣，世子表哥，阿賢要去湊趣！”

小胖墩子趴在于閑止肩頭，頗持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就去了?！卑讚炖钯t一個(gè)嘴上便宜。

棧橋頭果然圍了許多人，沈羽老遠(yuǎn)看見我二人，招呼：“閑止，小阿碧，你們快過來猜謎?！?

今晚赴宴的人其實(shí)不多，除了世家藩王，便是一些與天家有瓜葛的臣子宗室，彼此之間都沾親帶故，免去許多俗禮，反而更像家宴。

桌上的謎面很簡潔，一張紅紙上畫了一朵白春杏。

沈羽說：“打一句詩，想好了便用案頭的青筆直接寫在紙上?！?

桌上還另放了一方玉鎮(zhèn)尺，下頭壓著一疊旁人猜的謎底，我翻了翻，寫什么的都有，挨邊兒的寫杏，寫春，譬如“梅花已謝杏花新”，又譬如“春日游，杏花吹滿頭”，不挨邊兒的連“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都寫出來了，也不知是怎么猜的。

沈羽又道：“每個(gè)人都得猜，猜錯(cuò)了罰酒，倘猜對了，”他回身，指著內(nèi)侍手上的手爐，“平西王備的彩頭。”

手爐做得別出心裁，紅銅為瓤，外皮裹著金，金上鏤空雕了繁花春宴，最后密密實(shí)實(shí)地罩上一層品質(zhì)極佳的暖玉，玉是明透，穿玉望去，金上繁花似要開滿人眼，若在爐內(nèi)擱碳，那溫?zé)嵋巳?，長久不褪。

我在深宮二十余年，從未見過如此別致的手爐，也不知是哪家匠人巧奪天工。

平西王李栟笑道：“別看這手爐精巧，謎可不好猜，每人猜一句，已猜了二十來句，沒一個(gè)猜對的。”

李賢撓著頭，十分苦惱地盯了謎面一會(huì)兒，說：“阿賢猜不出，阿賢吃酒?！?

說著，接過宮婢遞來的酒，一口飲了。

小胖墩子說：“阿青人小，也猜不出，跟七舅舅一起吃酒?！鄙焓志腿ツ昧硪幻麑m婢手里的酒。

沈羽先他一步奪過酒盞：“你是嫌抄經(jīng)抄得不夠，手指頭又癢了？”

小胖墩子轉(zhuǎn)頭往于閑止肩頭一趴，告黑狀：“世叔你看，二叔又欺負(fù)阿青了！”

那頭宮女又斟好兩盞酒，預(yù)備給我與于閑止。

我有寒疾，向來是能不飲便不飲，但若略微吃一盞，想來也無妨，何況眼下這么多人在，若推遲，憑的墮了旁人興致。

但于閑止的傷疾才是半點(diǎn)酒水都沾不得。

我盯著謎面思量許久，想著幫他猜一猜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