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人的穿著打扮,一看就不是京城人士。這樣拖家?guī)Э?,背著包袱,難道是齊家的遠房親戚,來走親戚,投靠的?
荀卿染正心下思量。
那女人也有些緊張,進門后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緊緊地拉著小姑娘的手。小姑娘正是懵懂的年紀,反而大大方方,好奇地睜大眼睛四下打量。
齊三奶奶也不事先說明一下,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帶人到她這里來,確實是齊三奶奶一貫的風(fēng)格。荀卿染好脾氣地轉(zhuǎn)頭往齊三奶奶望去。
齊三奶奶正一臉的得意。
“還愣著做什么,這就是我跟你們說的,你們要找的人?!饼R三奶奶沖那女人使了個眼色。
那女人抬頭看了看荀卿染,又急忙低下頭去,一張粉臉本就泛紅,這時更加紅透了,遲疑了一下,就跪了下來。
“我……妾,柳氏望月,給奶奶磕頭?!?
又轉(zhuǎn)頭讓那小姑娘也跪下:“月牙兒,快給母親磕頭?!?
“娘,您不就是母親。”小姑娘聽話地跪在地上,望望荀卿染,又望望柳望月。
“忘了娘怎么和你說的,娘是娘,母親是母親,乖,快聽話磕頭?!绷碌馈?
小姑娘聽了,似懂非懂,卻乖乖地兩手撐地,低頭就磕。
“快把人扶起來?!避髑淙痉愿赖溃拔覄偣芗?,家里的親戚認得少,這位是……”
不等柳望月說話,齊三奶奶大笑起來。
“弟妹,這就是你的第二件喜事了?!?
“我的第二件喜事。”
荀卿染又轉(zhuǎn)過臉,柳望月母女已經(jīng)被紫菀和寶珠扶了起來。荀卿染再次仔細打量柳望月,這才發(fā)現(xiàn),柳望月的臉上有兩處發(fā)紅,竟然是生了凍瘡。后面那仆婦臉上也是如此,小姑娘月牙臉上倒是干干凈凈的。
柳望月被荀卿染看著,有些局促地抻了抻自己的衣角。
“四弟妹”齊三奶奶往荀卿染跟前湊了湊,盯著荀卿染的臉看。
“給柳……”荀卿染想了一下,該如何稱呼柳望月,“給柳娘子看座。”荀卿染吩咐道。
寶珠忙去拿了兩個小杌子,請柳望月和月牙兒坐下。
齊三奶奶在荀卿染臉上沒有看到她預(yù)想中的憤怒、傷心等情緒,反而見荀卿染像招待一般來客似地,便十分不甘。
荀卿染自然將齊三奶奶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里,卻只當(dāng)沒看見一樣。就是有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反省她自己所犯的錯,只會把過失都推到別人身上。因為她自己的過錯,去怨恨別人。
“四弟妹,你聽我說。”齊三奶奶干咳兩聲,“是這么回事。我剛從外面回來,車到大門口,就看見四爺跟前的小廝正往院子里搬行李。我知道定是四爺回來了,真替弟妹高興。弟妹這是新婚第一個年,如果一個人孤零零地,那多可憐啊。然后啊,我就看見她們娘兩個了。”
齊三奶奶指指柳望月,“她們一看就是外地人,咱們大門那些奴才,弟妹你也知道,怎么會理會她們。我就見這奶媽媽要和黃芩那小廝在說話,黃芩只裝沒看見,甩手進了門。我看著她們怪可憐,就叫她們到我車前,問是怎么回事。原來……哈哈哈,真沒想到?!?
齊三奶奶說著,又笑了起來。
荀卿染淡淡看著齊三奶奶自娛自樂,也不催促,也不生氣。
“弟妹別見怪,實在是四爺平時冷著臉,誰知道原來還有這個本事。”齊三奶奶說著端了茶盅一飲而盡,才又說道,“這柳氏早就和四爺相識,定了情,一轉(zhuǎn)眼孩子都這么大了。你們瞧,這孩子這俊模樣,是不是和四爺一模一樣?!?
幾個丫頭自然都不會理會齊三奶奶,柳望月坐在小杌子上,更加局促不安,幾次張了張口,卻似乎又不敢說話。
“是我心軟,看著她們怪可憐的,況且好歹是咱們齊家的骨肉,哪能任由她扔在外面,自然是要接進來的。我就私自做主帶了她們進來。本來應(yīng)該帶過去給老太太和太太,可又想到四弟妹自來和我好,不如帶過來給弟妹,總是要認下來的,不如四弟妹你來認。趁著四爺沒回來,弟妹你歡歡喜喜地認下她們母女來,一會四爺回來,肯定更心疼你,老太太、太太們那邊,也都知道弟妹你的賢惠了。”
齊三奶奶說完,就打量荀卿染的臉色,見荀卿染依然云淡風(fēng)清,又故意壓低聲音說道:“弟妹,你的心思我知道。剛進門不到半年,就來了這么大一個孩子,誰心里也不好受。我是過來人,勸弟妹你還是想開些,以后這樣的事少不了,弟妹你要慢慢習(xí)慣才好?!?
聽著齊三奶奶仿佛烏鴉一樣在耳邊叫,荀卿染真想揮手把她扇到地上,卻又礙于禮數(shù),只得不去理睬她。
“柳娘子家鄉(xiāng)在哪里,家里還有什么人?”荀卿染讓寶珠端了熱茶遞給柳望月,和氣地問道。
看著荀卿染態(tài)度溫和,柳望月似乎安心了些。
“妾家在江南寧州,父親是私塾先生,在妾十歲的時候過世了,妾和母親相依為命。三年前,母親也去世了?!?
“月牙兒今年幾歲了?”荀卿染又問。
“四歲半。”月牙兒伸出一只小手,想了想,又縮回一根手指頭。
荀卿染不由得笑了,夸道,“好聰明的小姑娘。”
“柳娘子,有些話,我要聽你親口說。你把你來這里,是來做什么,前因后果和我說說清楚?!避髑淙居值?。
“是?!绷抡f道,“妾保證說的都是實話,有冒犯奶奶的地方,還請奶奶別見怪?!?
“你說吧?!?
“妾在寧州紅螺縣是孤姓,和母親相依為命,因為有些田產(chǎn),還有家雜貨鋪子,日子還過得去。五年前,妾陪同母親去城外寺廟進香,回來途中,被無賴糾纏,是齊爺路過那里,趕走了無賴,救了妾和母親。齊爺知道母親帶著妾,孤兒寡母,時時受地痞攪擾,就亮出安國公府的名號來,去了知縣衙門打了招呼,知縣親自上門,保證再沒人敢欺負妾身母女。母親感激齊爺,不知該如何報答。齊爺在城里住了幾天,知道妾還是沒有定親,就打發(fā)人上門來求親。妾知道齊爺身份是國公府的公子,本不敢高攀,是齊爺說國公府并不注重門第,他又不是長子,娶妻只要他喜歡、身家清白的姑娘即可。母親就答應(yīng)了這門婚事?!?
柳望月說著說著,有些酸澀,又有些含羞地低下頭。
荀卿染細細地琢磨著柳望月的話,半晌無語。
“后來齊爺說有差事,就走了。第二年,妾生下月牙兒,齊爺趕來,給了月牙這金鎖?!绷抡f著,從月牙的衣襟里掏出一枚金鎖,遞給荀卿染。
“齊爺每次辦差事,路過寧州,都會到妾那里盤桓幾天。三年前,母親去世,還是齊爺幫著收葬。這兩年,齊爺想必是因為差事,不方便去寧州。母親去世前,囑咐妾,齊爺是妾和月牙的倚靠。妾守完了母親的孝,就依著母親的遺命來京城。奶奶,齊爺和妾,也是有三媒六證的,齊爺發(fā)誓,會照顧妾和月牙終生。妾今天上門,只是不想再孤零零地?zé)o依無靠,妾的月牙兒不能沒有父親。妾不要名份,只要奶奶肯認了月牙兒?!?
柳望月說著,又遞過一紙婚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荀卿染看著手里的金鎖和婚書,想著柳望月的話,有媒有證,還有誓,卻先有偷娶在外,后有幾年不顧。女人遇到這樣的男人,只有一個字,甩,或者三個字趕緊甩。
“唉呦,弟妹,你也別害怕,這柳娘子不是說了,不會和你爭位子的?!饼R三奶奶滿臉都是幸災(zāi)樂禍的笑。
荀卿染從椅子上站起來,拉著齊三奶奶就要往外邊走。
“四爺回來了?!蓖饷嫘⊙绢^話音未落,
齊攸已經(jīng)挑了簾子,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一腳踩進門里,才發(fā)現(xiàn)屋中站了一地的人。齊攸腳步一頓,本來微微揚起的眉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唉呦,四爺回來了,這下可真是喜事盈門啦?!饼R四奶奶拍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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