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來?!?
花焰不敢暴露正義教的武學,因而只能從這幾日看到的劍法招式中偷師。
雖然她記性不錯,但一沒系統(tǒng)學過,二沒人家的內功心法,威力大打折扣,沒舞兩下,陸承殺的樹枝就抵在了花焰的要害。
然后陸承殺撤開樹枝,道:“再來?!?
之后也沒什么意外。
“再來。”
“再來?!?
“再來?!?
不一會,花焰就頭上都是汗了,雖然陸承殺放水放得猶如泄洪,但還是打不過?。?
不如說,怎么可能打得過?。?
她是習過武的,就算沒習過武,至少也看過江湖傳奇話本,哪有這么教人武功的!
花焰向來不會委屈自己,想完,立刻就說出口了。
陸承殺握著樹枝,停住了,眼中閃過迷惑之色:“不是這樣么?”
花焰見狀,道:“……難道你就是這樣習武的?”
陸承殺道:“嗯?!?
花焰道:“???你平時都跟誰打?”
陸承殺道:“我外公?!彼坪跖滤徽J識,他還補充了一下,“陸鎮(zhèn)行?!?
行。
停劍山莊七十歲的老莊主,陸鎮(zhèn)行。
二十年前就公認的武林最強者,決戰(zhàn)青城山之巔的主人公之一,當年殺得他們天殘教雞犬不寧的老瘋子——最后這句評價來自于他們教屈長老。
花焰揉著腦袋,不知道怎么說:“那總有人教你武功招式吧,還有內功心法什么。”
陸承殺眼中又浮現(xiàn)出一絲迷惑,他想了一會,道:“你想學什么?”
花焰情不自禁問:“你能教什么?”
陸承殺道:“都可以。”
“都可以的意思是……?”
陸承殺道:“所有門派?!?
花焰:“???”他不是只練過陸家三套劍法嗎?怎么突然就所有門派了?她有些凌亂地隨口道,“青城門行嗎,就那個吹云劍法?!?
幾乎是她說完,陸承殺已經(jīng)開始舞劍,哦不,舞樹枝。
他不以花焰為對手,便挑了一座假山,以樹枝為劍,身形騰挪,快速抽打在假山上,看得出他沒有用內力,但威力絲毫不減。
花焰是見過沐雪浪使這套劍法的,可覺得完全不一樣,沐雪浪在使劍,陸承殺在殺人。
不一會,陸承殺停下。
假山頃刻之間便碎成了一塊塊小石子。
花焰情不自禁啪啪啪鼓起了掌。
陸承殺轉頭看她,連呼吸都沒有亂一分:“學會了嗎?”
花焰一愣:“……你教完了?”
陸承殺點頭。
……她光顧著看陸承殺,根本沒注意他用的招式啊!
“能……”花焰有點不好意思,“再來一遍嗎?”
陸承殺眨了下眼睛,似乎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又找了塊假山,演示了一遍。
這次花焰總算是記住了個大概。
她舉著劍比劃之前,忍不住問:“你看一遍就能記住嗎?”
“嗯?!?
“其他門派的劍法你也都是這么學會的?”
“嗯?!标懗袣⒖闯隽嘶ㄑ娴挠种?,似乎想要安慰她,于是摸了摸她的腦袋。
花焰任由他摸,嘆氣道:“……謝謝。”
陸承殺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辦了。
于是,他舉起樹枝,又演示了一遍。
就是可憐這塊布景的三塊假山,眼見著就要都碎一地了。
其實,花焰已經(jīng)算是相當有武學天賦了,她習武的時候不管是她娘還是教里長老,都沒少夸贊她,說她有靈性、天賦高、學得快,奈何后來遇到了他們教主。
再現(xiàn)在遇到了陸承殺,要不是謝應弦被關在當山地牢里,花焰真的很想知道他倆到底誰更天賦異稟。
謝應弦那種隨便翻翻武功秘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平日里天天見他混日子,一到關鍵時候就能出手吊打人的怪胎,花焰本來以為只有這么一個。
當年,前代教主一走了之,丟下謝應弦和前代教主夫人孤兒寡母,教內一時亂成一團。
謝應弦不過十來歲,不服他的、想上位的極多,他們正義教從來也不是什么講道理的地方,前代教主夫人急得都去找她娘求救,她娘也十分頭疼,答應無論如何會保住他們母子倆,沒想到謝應弦干脆就懶洋洋坐在教主寶座上,來一個打一個,不服就打到服,硬生生把這個教主之位搶下來了。
也怪謝應弦平時不顯山不漏水,沒人知道他這么強。
他們左護法齊修斯就是,當初齊修斯是他們教里最出名的天才少年,板著一張貌若好女的臉,習武速度一日千里,所有人都覺得他會從謝應弦手里搶走教主之位,可能連他自己都這么想。
然后他就敗在了謝應弦手里。
再然后,他就成了謝應弦的頭號擁護者,對謝應弦的話聽計從,說一不二,包括女裝。
要知道在那之前,他最討厭別人說他像女子。
花焰覺得特別神奇,還特地跑去問過齊修斯。
金發(fā)碧眼的齊修斯冷著一張比水瑟還要美麗動人的臉,身上是一套加大碼的裙裝,碧綠的眼波不動道:“因為他強?!?
“如果有一天你比他強了呢?”
齊修斯淡淡道:“那我就殺了他?!?
花焰:“……”
謝應弦懶在一旁,衣衫散亂笑得前仰后合:“你第一天認識他???他就這個榆木腦袋。大小姐,過來,我讓他再換兩套裙子給你看?!?
花焰想起了自己早就想做的事情,立刻惡向膽邊生:“那我能不能再給他上個妝,加點配飾什么的?!?
謝應弦哈哈大笑道:“行啊?!?
齊修斯:“……”
最后還是羽曳及時趕到,滿臉無奈地攔住了他們倆的胡作非為。
花焰恍惚了一下,現(xiàn)在想起羽曳都有些恍如隔世。
曾幾何時,不,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覺得自己會嫁給他的。
人非草木,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是不可能的,只是眼見他哄騙水瑟,甚至和她親到一起的畫面還是讓花焰覺得過于反胃了。
***
“怎么了?”
花焰回過神,見陸承殺正望著她,表情有些猶豫地道:“再一遍?”
“???”
花焰再一看,只見碎了一地的小石子,已經(jīng)沒有第四座假山供他們揮霍了。
“不用啦!”花焰連忙叫停。
這也太費假山啦!
她趕緊把腦子里的其他念頭都掃出去,握著劍道:“那我舞一遍你看哦。”
“嗯。”
不知是否錯覺,陸承殺似乎松了口氣。
花焰照著剛才陸承殺的模樣,對著空中舞了一遍,陸承殺黑白分明的眸子便這么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個笨蛋,她有意在陸承殺面前表現(xiàn),一套劍法與陸承殺剛才的動作姿勢分毫不差。只是陸承殺舞的殺氣十足,花焰則更像是吹云劍法原本的模樣,舉重若輕而且瀟灑飄逸。
若是有外人在此,應當會非常驚訝,這樣的武學天賦放在哪個門派都是不可多得的天才。
可現(xiàn)在花焰只希望陸承殺不要覺得她太笨才好。
一套舞完,花焰輕喘了一口氣,有些得意地轉頭看陸承殺,道:“怎么樣!”
要是在教里,她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被夸得鼻子翹到天上去了。
陸承殺點點頭:“可以。”
沒等花焰高興多久,陸承殺舉起他的樹枝,道:“來打。”
花焰臉垮下來了:“……非要跟你打嗎?”
干嘛啦!她又打不過!
陸承殺也沒料到花焰的反應,他眼睫眨了眨,似乎在思索,片刻后,他丟開樹杈,一動不動站著,道:“打我?!?
花焰:“???”
嘆了口氣,花焰道:“……算了,我還是跟你打吧!”
***
和陸承殺對打,確實進步良多,但是,累也是真的累。
花焰覺得過去習武一整天,都沒有和陸承殺打這半個時辰累,雖然陸承殺一沒有用內力,二很少主動攻擊,基本上是花焰攻擊,他見招拆招,但她不得不集中全部的精神和反應力去應對陸承殺的招式。
一套吹云劍法很快就不夠用了,陸承殺又演示了兩套其他門派的劍招,花焰一邊費力記,一邊接著跟他打,到最后她只想癱倒做咸魚。
急于求成不可取??!
她還是早點把內力弄回來吧。
陸承殺見她累了,也不再勉強。
花焰坐在一塊石臺上,撐著劍喘息:“……你都是這么練的嗎?”
陸承殺:“嗯?!?
花焰算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厲害了!
“那你外公對你還不錯誒,肯天天陪你這么練。”花焰感慨了一下,“我還以為……”她卡殼了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總覺得雖然同行,但陸承殺一直游離在所有停劍山莊弟子之外。
陸承殺略垂下眼睛。
平時他總是殺氣甚重,又冷又硬的模樣,但不知為何,垂下眼睛之后,好像忽然就顯得單薄了。
那種無人可以走近他的單薄。
花焰下意識伸出手。
然后聽見陸承殺道:“待會再練?!?
花焰的手僵在空中。
“會變強的?!彼a充,仿佛在鼓勵她。
花焰:“……”
不妙!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開始后悔了!
第二十六章
花焰蔫了吧唧地回到座位上,本來只是隨便瞟了一眼,突然發(fā)覺不對。
此時臺上正在打斗的正是青城門大弟子沐雪浪,照理說只要不是陸承殺,他不論抽到誰,都能輕松取勝,可他現(xiàn)在看起來可一點也不輕松。
沐雪浪的額頭此刻已經(jīng)沁出了汗珠,化雪劍也不再那么強勢,反而有些捉襟見肘。
他的對手穿著一身朱紅長衫,用一根紅緞帶遮住眉心,看不出是哪個門派,他單手提著一把九環(huán)大刀,仿佛不要命似的攻擊沐雪浪。
這位紅緞帶的攻擊迅捷且隨意,好像只是隨手亂砍,但每一下偏又能砍在沐雪浪劍招最薄弱處。
仔細看去,發(fā)現(xiàn)這位紅緞帶嘴角還噙著一抹笑,他的五官長得十分端正,忽略削薄的嘴唇,原本應是個看起來很誠懇的青年,可這紅緞帶一系,卻霎時讓他顯得攻擊性十足。
事實也是如此,他好像放棄了防御,只一味的攻擊。
偏偏青城門的功夫講究的就是穩(wěn)妥,只要攻勢撕不開青城門功法的防守,就無法給予足夠的傷害,反而會被克制,就如左驚霜與沐雪浪打斗時一樣。
左驚霜雖然劍法已有小成,可始終不夠凌厲,被沐雪浪一一擋下之后,只能任他施為。
而眼前這位紅緞帶不一樣,他的刀法簡直像是完全不顧自身一樣的亂砍,雖然壓制住了沐雪浪,可他身上卻也沒少受傷,甚至他臉上還有沾上的血痕,然而紅緞帶絲毫不在意,臉上帶著笑,持續(xù)地用九環(huán)大刀繼續(xù)將沐雪浪壓制到避無可避,仿佛在燃燒自己換取攻勢。
用句不太好聽的話形容就是:
——他看起來像條瘋狗一樣。
平時喧囂聲不斷的青城門席位,此時安靜的門可羅雀。
四周嗡嗡有些議論聲,都在猜測這個人是誰,花焰朝布告欄看去,在沐雪浪的對手那一欄,寫著這么一行字“尤為天石山派”。
別說花焰了,在座各位也基本沒人聽過這個石山派是什么鬼。
至于尤為天是誰,更沒人認識。
但現(xiàn)在他打得青年俠客榜上排名第四的沐雪浪都難以招架,一時間大部分人都很難接受,這比那年看著陸承殺暴打褚浚還離譜??!
好歹陸承殺也是停劍山莊嫡傳名聲在外的少俠,這人就像是橫空出世一樣。
尤為天這個名字不消片刻,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會場。
這也是問劍大會的魅力所在,因為全江湖的人此刻都聚集在了這里,一旦在大會上展現(xiàn)出不俗的實力,很快便能揚名立萬,哪怕是之前從未出山過的隱修秘士也一樣。
花焰都驚呆了。
她轉頭去問陸承殺:“你覺得誰會贏?”
陸承殺道:“尤為天。”
“?。俊辈皇前?!好歹和陸大俠齊名的于藍三少俠呢,居然這么不頂用!
花焰情不自禁地,扭頭去探看當山派那邊。
大部分當山派弟子此時都抑制不住嘴邊的笑意,本來他們最有希望的褚浚不來參賽,眼見這次弟子戰(zhàn)要丟臉,氣氛都很沉悶,沒想到最大的競爭對手之一居然會被個無名小角色逼到這種程度,如果不是凌天嘯現(xiàn)在就坐在邊上,可能好幾個弟子已經(jīng)想笑出聲了。
然而,花焰發(fā)現(xiàn),在一群喜笑顏開的當山弟子中,唯獨左驚霜一臉緊張,她甚至攥緊了自己的佩劍,眉頭微微皺起。
花焰不禁捧起臉,不然怕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她恨不得立刻沖下去,大喊三聲,她的當山青城絕戀是真的!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沐雪浪的防御已經(jīng)被尤為天撕開缺口,而他的攻勢絲毫未減。
“大師兄小心!”
“大師兄!”
隨著一聲聲接連不斷的驚呼,尤為天的九環(huán)大刀徑直砍在了沐雪浪的右肩上,雖然沐雪浪已經(jīng)及時閃避,可這一刀的攻勢已經(jīng)在沐雪浪的肩膀上劈開了一個深可見骨的傷口,涌出的血頓時浸透了沐雪浪的青衫,就連地上也濺出一圈血跡。
即便如此,尤為天的攻勢仍未停止。
他勾著唇角一抹笑,仍舊朝沐雪浪攻去,沐雪浪單手連點右肩的穴道止血,再去接尤為天的刀,可明顯已經(jīng)落于下風了。
尤為天的刀又接連斬到了沐雪浪的左臂與右膝,尤為天那身朱紅長衫看不清晰,可沐雪浪的青衫上卻是血跡分明,斑駁大塊,甚是駭人。
“在下認輸?!便逖├艘阎粩?,干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