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月票,爭取加更
******
夏秀才沒有帶幾個孩子進屋,而是將他們帶到櫻桃樹下。這個季節(jié),櫻桃早就沒有了,樹葉卻是郁郁蔥蔥的。
幾個孩子站在櫻桃樹下看著夏秀才。
夏至大概能猜出來夏秀才要說什么,但她還是想親耳聽一聽。這次往靠山屯兒去,對她來說收獲頗多。夏橋已經(jīng)做出了他的選擇,夏秀才當時做出了支持田氏的舉動。在夏至看來,她更愿意夏秀才是出于對田氏的憐惜。
那么現(xiàn)在,就是夏秀才要表態(tài)的時候了。
面對幾個孩子清澈的目光,夏秀才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開口?!按髽?、十六,小樹兒,你們……你們都誤會你~娘了。”
“爹,我們誤會了我娘啥呢?”夏至就問,語氣非常平和。
“我知道,你們肯定是聽靠山屯兒的鄉(xiāng)親說了不少你姥家的壞話。你們還小,她們說啥,你們就全信了。”
“爹你知道靠山屯兒人都跟我們說了些啥嗎?”夏至又問,還是就事論事的態(tài)度。
“哦。她們是不是說,你姥家生下閨女來不養(yǎng)活,都給扔山里頭了?”夏秀才這么說著,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形容的神色。
夏至點頭?!按蠹一锎_實是這么說的。爹,你覺得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哦,”夏秀才的語速加快了一些,“你姥他們家確實扔過孩子,不過都是死孩子。生下來就沒氣了,要不就是夭折的。你姥家的人緣不太好,所以屯子里說啥的都有?!?
這個年代缺醫(yī)少藥,而且也不講究優(yōu)生優(yōu)育,生下來卻沒活下來,以及夭折的小孩子非常多,幾乎家家戶戶都有。這樣的小孩子是不給正規(guī)下葬鑄墳的,一般就是扔到山里、溝里的給埋掉。
然后家里的排行,自然也不會算上他們。
夏秀才的意思,就是田老頭他們并沒有把活生生的孩子扔進山里喂狼,他們?nèi)拥亩际撬篮⒆印?
“爹,這話你相信嗎?”夏至也沒費力氣跟夏秀才辯論,她只是看著夏秀才的眼睛問道。
夏秀才的目光一閃,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夏至就笑了笑:“爹,昨天傍晚找我哥回來的時候,我說我哥進山去看被人扔掉的嬰孩。你還記得當時我姥家人的臉色都是啥樣吧。我大舅媽為啥哭著出去了?爹,你想一想,別再自欺欺人了?!?
說到江氏當時面如死灰,哭著跑出去了,夏至對這件事的印象還挺深刻。江氏當時的表現(xiàn)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田家扔女嬰進山喂狼這件事,并沒有在田氏那一代結(jié)束。
江氏在生下了大丫和二丫之后,這些年難道一直沒再懷過孩子嗎。田大舅和江氏可還正當年,而且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傻兒子,他們難道會不想再多生幾個兒子嗎?
大丫和二丫只相隔了不到兩歲,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江氏必定也有親生骨肉被扔到山里去喂狼了。然而江氏不同于田王氏,不論閨女兒子,她應(yīng)該都看做是自己的孩子,她在對待自己的骨肉方面還良心未泯,所以突然被人提及,她才會那么失態(tài)。
夏秀才的臉色越發(fā)難看了,但相信田家的話卻是說不出來了。
“我娘生下來就被扔進山里頭了,還是被她兩個姐姐給撿回來的。爹,這件事你還不知道吧?”夏至趁機又說道。
“還有這樣的事?”夏秀才的驚訝不是假裝的。
看來,這些年夏秀才對于田家的了解,還不如她去一次田家了解的多呢。夏至暗暗嘆氣,也就是夏秀才這樣的人,才會被田家蒙蔽這么多年吧。
“爹,這是跟我姥他們住一條街的栓柱奶奶跟我們說的,我們管她叫五姥。她是看著我娘長大的。爹,你要是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打聽打聽?!毕闹梁苷\懇地看著夏秀才。
夏秀才連連嘆氣。他雖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對于庶務(wù)不大擅長,但是基本的判斷他是有的。田老頭一家的表現(xiàn)也不是天衣無縫,他在靠山屯兒聽田老頭和田王氏跟他解釋的時候,心里就起疑了,并且有了一定的判斷。
現(xiàn)在再聽夏至幫他分析了一下,夏秀才自然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田氏竟然還曾經(jīng)被扔過,這可是夏秀才想都沒想到的事。
“你~娘肯定也不知道。哎,就別讓她知道了,省的她心里頭不好受?!边@個時候,夏秀才首選擔心的還是田氏的心情。
夏至笑了笑,毫不留情地說道:“爹,恐怕這個事我娘早就知道了。”栓柱奶奶那張嘴可不是能保守住什么秘密的。她既然看著田氏姐妹長大的,必定有機會接近過田氏。十有八~九,田氏也知道自己生下來就被扔的事。
但顯然的,田氏選擇忘記了這件事。
但這種事情,真的能夠忘記嗎?
夏秀才被夏至說的沉思起來。
“爹,你還有別的話嗎?”夏至瞧著夏秀才陷入沉思,好像是忘記了當下的事情一樣,就出聲提醒了一句。
“對了,還有一件事?!毕男悴呕剡^神來,他干咳了一聲,“是你們……大月兒姐的事。你姥她當時確實病了,眼看就不行了。所以你~娘才……,后來,你姥的病又好了……”
“爹,你相信嗎?”夏至打斷夏秀才的話,“要真是那樣,他們?yōu)樯恫话彦X還回來,我娘為啥不拿著錢去把我大月兒姐給換回來?”
賣夏月的錢,最后換成了田老頭家的五間大瓦房和一個大院落,這是不爭的事實。鐵證如山,任何狡辯都是枉然。
“爹,你可真忍心!”夏至直視夏秀才。
夏秀才受不了夏至的目光,慌忙地移開了視線。他站在那里,身子有些僵硬,但是嘴唇和兩只手卻都在微微的發(fā)抖。
看到夏秀才的反應(yīng),夏至知道,這些事情,夏秀才應(yīng)該也是剛剛知道。是因為無法面對殘酷冷血的現(xiàn)實,所以選擇了逃避,選擇了自欺欺人嗎?又或者是,他對田氏的愛超過了一切,為了田氏,他自己選擇這么做?
夏至在打量夏秀才,同時揣摩著夏秀才的心思。夏秀才僵硬地站在那里,心里卻幾乎崩潰了。他本來是在田家聽了田老頭、田王氏等人的一番話,又被田氏要求了半天,所以回來就找?guī)讉€孩子說話,讓他們不要誤會田家,不要誤會田氏的。
但是沒說幾句話,他就被夏至給說服了。
田家人所謂的誤會,根本就不是誤會。
其實,在這一路上,他心里頭已經(jīng)隱隱地想明白了真~相究竟是怎樣的。也確實如夏至所猜想的那樣,他有些無法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
除此之外,就是要維護這個家的和諧和安定的心,還有維護田氏的心,所以他才堅持要跟幾個孩子說了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