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嬸和五月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明顯了。大家誰都沒說話,夏至心中明白,面上也只裝作不知道。
最后夏二嬸和五月也沒了辦法。母女兩個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就走了。不過看樣子五月并不是要離開的大興莊,她們應該是去想別的辦法了。
這母女倆走了,也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就說起了五月和張坊的事。
這件事僵持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期間還鬧出幾次不小的動靜,所以可以說是街知巷聞,這幾年一直都是大家伙茶余飯后的談資。
“也不知道五月是咋想的,這事啥時是個頭?!?
張霞對新安鎮(zhèn)張家那邊的情形知道的更清楚一些,她說周娜家里也挺糾結的。
依著周娜家人的本心,就覺得這事亂七八糟的,把自家的閨女給耽誤了。為了這件事,周娜的爹和娘好像還經常干仗。但因為張家老夫人特別的堅持,所以周家也只能答應。
不過現(xiàn)在的情形,周娜過的并不幸福。周家那邊相當?shù)募m結。
“要是我呀,說啥我都得把我閨女接回來,再找一家,咋地也比張坊強。那不就是守活寡嗎。張家老太太要是真心疼侄女,也應該給侄女另外安排出路?!?
說著話的是孫秀兒,她和陳家大哥成親之后已經有了一個小閨女。雖然第一胎不是男孩,但畢竟是這一代的第一個,所以一家子也非常寶貝。
孫秀兒這個做娘的更是疼閨女疼到了骨子里。
天色擦黑了,戲臺那邊安靜下來,夏家的宴席才算是完全散了,赴席的和看熱鬧的漸漸地都走了。
夏老爺子躺在竹躺椅上,愜意地搖著大蒲扇乘涼。夏老太太端著戲切好的西瓜和解膩的甜湯從上房出來,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夏老爺子身邊,就把東西都放在躺椅旁邊的矮桌上了。
“你也歇一會吧。都忙活一天了?!毕睦蠣斪記]抬眼睛,卻似乎知道夏老太太的一切舉動?!靶↓埡托鋬核麄冇峙芡忸^玩去啦?”
夏老太太就在夏老爺子旁邊的躺椅上坐下來。
這躺椅和桌子是整套,并不是北鎮(zhèn)府當?shù)氐某霎a。這是夏至往南邊去的時候給他們老兩口子捎回來的,正好夏天放在外頭陰涼處乘涼用的。
這些年夏至可沒少往家里捎稀罕、新奇的東西,不論價值多少,要說利用率最高,最得夏老爺子和夏老太太稀罕的,可以說就是這躺椅了。
夏老太太舒服在躺椅上靠著,她笑了笑說道:“那還用說。這下子可是放開了,不好好野幾天那都不是他們倆了。也老大不小的了,還跟小時候一個樣?!?
說的是數(shù)落的話,但眼角眉梢卻都是歡喜和驕傲。
夏老爺子的嘴角也帶了笑。小兒子和孫子們都有出息,于他來說是比什么都值得高興的。夏橋如今也是秀才,依著李山長和書院里先生們的話,小樹兒和小黑魚兒這兩個秀才也是逃不掉的。至于再往上考,那就得看兩人的努力了。
現(xiàn)在小夏林和夏楊也都進了私塾念書。
夏家這一輩的男孩子們都念上了書,夏家現(xiàn)在可是名副其實的耕讀之家。
夏老太太見夏老爺子高興,就趁機說:“五月那孩子這幾年也不容易。哎,咋說都是親生骨肉……”
她這話還沒說完,夏老爺子嘴角的笑容就消失了。
老爺子今天特別高興,然而高興之余,另外一件遺憾,或者說是糟心事卻被凸顯的更為糟心了。
夏老爺子其實今天心里一直就有這件事。他抬起眼睛來看著夏老太太問:“老二找你了?”
“沒有?!毕睦咸s緊就說。夏二叔沒找她,找她的是夏二嬸。
“我不信。肯定是他們兩口子找你了。又拿你抹不開,讓你跟我給五月說情是不是?”
夏老太太只能說不是:“老頭子,你不是硬心腸的人……”
“我就是因為心腸軟,才讓他們給我拖累成這樣。一家子跟他們吃這好下落兒!人家背地里指我的脊梁骨,拿這個當笑話。咱老夏家因為她那可是有名!”一提到這個,夏老爺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夏老太太心中暗暗嘆息。
夏二嬸帶著五月求到她的頭上,她不好不答應。她跟夏二嬸和五月說她會盡力,但結果咋樣她不能保證。
夏老爺子的性子其實很執(zhí)拗。尤其是五月這件事,于夏老爺子這就是解不開的疙瘩。
五月敗壞了夏家的名聲,讓夏家背后給人議論。這比直接殺了夏老爺子還讓他難受。
“那事兒都這樣了。今天大橋和蘭子成親,這多大的喜事。五月也算有心,大老遠地來了。挺晚的,回去也不方處。就讓她在家里住一宿……”
“別說一宿,一會也不行?!毕睦蠣斪拥姆磻芗ち?,“讓她走,趕緊給我走,樂意去哪兒就去哪兒。啥不方處,那就是哄你的。她能跟著來,就能跟著走……”
說到這,夏老爺子還想起一件事來。
“她是來了是吧,我就恍惚看著有個人像她,人多,我也沒看清楚。讓她趕緊走,夏家不留她?!边@么說著,夏老爺子還埋怨夏老太太,“就是你心軟,總讓他們指使的你,讓你干啥你就干啥。往后你被管他們,讓他們有啥事直接來跟我說。”
后面兩句話,夏老爺子說的更加大聲。
他這么說,一方面是埋怨夏老太太不該攬這件事,另一方面,或者更重要的,他這是說給夏二叔和夏二嬸的聽的。
這幾年讓大家伙給引到的,夏老爺子更加知道夏老太太作為繼母的不容易了。他這是怕夏老太太落夏二叔和夏二嬸的埋怨。
夏老太太也知道這是夏老爺子體貼她,因此并不生氣。
五月就躲在東廂房里,夏老爺子這些話她和夏二叔、夏二嬸應該都聽見了。
夏老太太已經盡了力,她對這件事也沒辦法。
夏老爺子說完這些話,就從躺椅上起來進屋去了。
過了一會,東廂房的門簾子被跳起來,夏二嬸送了五月出來。母女兩個都臊眉耷眼的。
夏老太太站起身,對著夏二嬸和五月露出了歉意的表情。
“奶,沒事。那我先走了。”五月就說。她現(xiàn)在也算是出息了,對夏老太太算是很客氣、懂事。
夏二嬸卻噘~著嘴,不過應該是被囑咐過,所以也沒埋怨夏老太太。
“這都挺晚的了,你咋走啊?”夏老太太還問了一句。
“看看有沒有往羅屯兒去的車唄。要是沒有,就讓五月在她大姨奶家里住一宿?!毕亩鹁驼f。
夏家這邊唱大戲,羅屯兒也有人知道了信兒趕來湊熱鬧看戲。
“住她大姨奶那兒挺好。我一會讓人送點兒菜過去。”夏老太太就說。
這可以算是非常周到了,就算是最為挑剔的人,只要肯講道理,有挑不出夏老太太的絲毫不是來。
夏二嬸就帶著五月走了。
夏老爺子剛才就是故意躲開,因為他不想跟五月照面。等五月走了,夏老爺子才從屋子里出來,又在躺椅上躺下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愛湊熱鬧的都往前院去了,孩子們也都出去玩了。就老兩口子在院子里乘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