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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離著羅韌家的確很近,窗簾一撩,隔著不遠,就能看到那幢在小商河鶴立雞群的宅子。
這一晚上,木代把簾子撩了八遍不止:羅韌家來個賊也好啊。
撩到最后一次時,有輛車在門口停下,下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
看著面生,這是誰呢?
木代心里一動,想起了羅韌的那句“別太相信別人了”,這個“別人”,也包括他自己嗎?
論理呢,如果是朋友,是不應該偷偷摸摸去刺探別人的秘密的,但是……
她跟羅韌,也沒那么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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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代圍著屋子轉了好幾圈,大門緊閉,敲門也沒個合適的理由,還是老法子吧。
這邊的屋都是泥夯的墻,上墻簡直輕而易舉,而且晚上風大,掀蓋撼窗的咣咣當當,尤其容易掩蓋異聲。
木代很快就到了高處。
幾扇窗戶都看了,難免失望,客廳的窗子應該對著院子,而這面是后墻,都是臥房和洗手間,而且,為了避風,這里的窗戶是常年關著的,隔音效果也好,即便能看到人,聲音也聽不到的。
悻悻的正準備下去,忽然有人開門進來。
是那個女人和聘婷,羅韌也在,那個女人換了身白大褂,脖子上還掛著聽診器,笑著吩咐了幾句,就和羅韌帶上門離開了。
木代想起來了,應該是羅韌提過的那個定期幫聘婷檢查的護士。
其實如果是在之前,聘婷洗澡的時候,那個護士是全程跟著的,但自從聘婷有了異樣,羅韌就極力避免任何無關的人跟她獨處。
洗手間里,只剩了聘婷一個人,她還是那副沉默而木然的樣子,先打開了立式淋浴房里的蓮蓬頭,然后一件件地脫衣服。
好像有點……非禮勿視了啊,木代把目光移開,一顆心跳的砰砰的。
聘婷的身材可真好啊。
還是不看了吧,木代吁了口氣,身子在墻面上轉了半幅,換了個方便下去的姿勢,換手的時候,無意中又看向窗內。
聘婷似乎是忘了什么東西,打開淋浴房的玻璃門出來取,身子微側,曲線極美的,白皙光潔的背上滾落一粒粒晶瑩的水珠。
木代的眸光忽然收緊,聘婷的后背上,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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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韌沉默著聽木代講話。
木代有些激動,身上沾了不少土灰,但是聲音卻相對低,像是怕被誰聽見:“只有一兩秒,很快,在背部的皮膚下面,忽然間凸起,那個形狀……”
她猶豫地伸出手,指了指墻。
循向看過去,是自己列的那張表,“嫌疑人死狀”一欄。
“就是那個形狀。還有……”
就在那一兩秒內,凸起的皮膚之上,并不是平展的,血管里的血,忽然間紅的奪目,透過皮膚,形成了一個筆畫極細的形狀。
木代找來紙,畫給羅韌看,是一個被拉長了的s形狀,左邊加了一小撇。
這像是一個字。
羅韌打開電腦,搜索了幾下,頁面在屏幕上頓住,他招呼木代過來看:“是不是這個字?”
木代連連點頭。
頁面是“刀的字形演變”,從甲骨文,歷金文、篆文、隸書、楷書,直到現在的標準宋體。
木代畫出的形狀正是第一個,甲骨文的“刀”字。
上古時候的《彈歌》,甲骨文的“刀”字……
羅韌忽然問她:“還記不記得,殺人現場,被線牽出的人偶,總有一個人是拿刀的?”
記得,場景是一個人手捂著臉,像是在躲,另一個人手里拿著刀,獰笑著要砍下去,第三個人兩手旁推,像是在勸架。
拿刀的那個人,并不只是虛虛做個手勢,手里是真有刀,大多是受害者家里廚房的刀,拿來了塞在受害者手里,還要用線一圈又一圈地穩(wěn)住。
刀,到底代表什么呢?
羅韌的眉頭皺起,食指中指自然而然彎起,輕輕點著手邊的沙發(fā)把手。
“羅韌?”
“嗯?!?
木代吞吞吐吐的:“其實,你上次跟我說過以后,我找過那個萬烽火,我問他,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
羅韌抬頭看木代。
木代居然說的很認真:“我知道你不信啊,可是,有很多事情,可能是名義上托是‘鬼’,其實有科學的解釋呢。萬烽火讓我找的那個人,好像真的很厲害的樣子,他還寫書,還跟我說,要有科學的態(tài)度?!?
“所以呢?”
木代是真的覺得這是個可行的方向:“那個人研究各種靈異現象二十多年了,聽說一直在路上,見過許多許多稀奇的事。我想著,你要是同意,我們可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訴他,說不定,他有類似的案例,也說不定,能給我們提供一些線索呢?!?
羅韌想起萬烽火常說的那句話。
——消息的打聽就是這樣,有時候得有一個契機,契機不來,等個三五年是常事。
是啊,如果一直沒有新的契機,就要一直這樣干等下去嗎?既然萬烽火和木代都相信那個人,說不定他就是下一個契機呢?
死馬當成活馬醫(yī)吧。
羅韌長吁一口氣:“他叫什么?”
一邊說一邊把電腦轉到搜索頁,想順便搜搜這位學者的書,看看他的研究方向。
木代慢吞吞地回了兩個字。
“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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