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三昏昏沉沉的,一時半會看來叫不醒,曹嚴華往山洞外走:野人沒把他們捆上,就不怕他們逃走嗎?
他心里存了僥幸:這么久了,也沒聽見外頭有動靜,沒準野人不在,他和三三兄可以趁機逃亡。
他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挪到了山洞洞口。
咦,外頭怎么好像沒有地呢?
探頭出去,山風颯颯,曹嚴華頭昏目眩,趕緊縮回腦袋來。
腦子里只一個念頭:完了。
這哪里是平地的山洞,這特么等于是峭壁上開了個洞口,直上直下八十度的陡度是有的,除非他長了翅膀,或者像木代那樣會什么壁虎游墻,又或者綁個幾十米的長繩綴下去……
完了完了完了,難怪剛剛夢到鳳凰樓開張那么歡喜的事,原來是回光返照——按照初中時語文老師教的來說,是與今后暗無天日的悲慘生活形成了強烈對比。
身后傳來一萬三的聲音:“曹胖胖,這是哪???”
三三兄終于醒了,不過曹嚴華沒精神招呼他了:“你自己看吧?!?
***
相比曹嚴華和一萬三的垂頭喪氣,羅韌倒是收獲了意外之喜,他很快就見到了木代。
甚至沒費什么功夫,他和炎紅砂回到事發(fā)地搜尋了一回,沿原路返回,剛走了沒多久,水淋淋的木代從斜坡下頭爬上來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摔懵了,有點懵懂的可愛,爬上來之后茫茫然的東張西望,第一眼居然都沒看到羅韌和炎紅砂。
羅韌笑起來,覺得自己有一大半心都放下了。
他說:“那個誰,說你呢,給我過來!”
木代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見他,開心的不行,趕緊跑過來,羅韌想上去迎她,卻忽然沒了力氣,等她到了面前,才伸手摟住她。
這么水淋淋的,從頭到腳,應該是躲到水里去了,倒也是個聰明的法子。
他問:“被蟄了嗎?”
臉上看起來是沒事,他撥開木代濕漉漉的頭發(fā),看她的后頸,伸手出去輕輕摩挲了一下:連他自己手臂上都被連蟄了幾下,她居然完好無損,也真是運氣。
羅韌伸手擰了擰她的臉,跟她秋后算賬:“有你這樣做人家女朋友的嗎?馬蜂一來,跑的比哪吒還快,一晃眼就找不著了。”
當時的那種驚慌失措,事后想想都赧顏,木代低著頭不說話,羅韌只是逗她,見她這樣,又怕她多心,正想說什么,木代忽然想起什么,趕緊看向他身后:“怎么只有紅砂,曹胖胖和一萬三呢?還有紅砂的爺爺……”
羅韌說:“沿路去找吧,已經(jīng)找到你了,是個好兆頭?!?
***
曹嚴華和一萬三并排坐在山洞的洞口,兩人表情一般的呆滯。
兩人互相交流了一下信息,都是變起倉促之間:一萬三說,開始自己是拉著小老板娘跑的,后來摔了一跤,再爬起來,也不知道木代哪里去了,馬蜂追的緊,他慌不擇路,悶頭隨便選了個方向跑,跑著跑著,就叫野人給拎起來了,他拼命掙扎,被野人狠狠扔撞在石頭上摔暈了。
醒來就在這了。
曹嚴華都不記得自己被摔過,難不成是直接被嚇暈了?他決定一輩子都不把這個秘密說出來。
天色有點暗了。
曹嚴華說:“三三兄,我們喊吧,說不定妹妹小師父和小羅哥他們就在附近,聽到了會來救我們的。”
一萬三說:“你至少先看到他們了再叫喚。萬一他們已經(jīng)出事了,你喊不來他們,先把野人招來了怎么辦?它一個不高興,一手提溜我們一個,把我們?nèi)酉氯ァ?
曹嚴華打了個寒噤,身子朝洞里挪了挪。
過了會,他又提議。
“三三兄,這野人看起來是有智商的,也必然會講道理,等它來了之后,我們就跟它說,我們跟炎老頭不是一起的,他的所作所為,我們也很氣憤,冤有頭債有主,有事你去找炎老頭,不要連累我們這樣的無辜。”
一萬三斜了他一眼:“你覺得跟這個野人能講道理嗎?你忘了扎麻講的那個故事了?”
曹嚴華不吭聲了,是的,要論無辜,那個死在野人手上的老頭比他們更無辜吧,他們跟炎老頭同吃同住,說不是一起自己都不相信。
他黔驢技窮:“三三兄,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天無絕人之路,我們都想想,我們還有什么特長!”
“曹兄,你就是這樣的勵志,不到黃河心不死。我吧,我會調(diào)酒,還會畫畫。你呢?”
“我會開鎖?!?
所謂特長,沒有可以施展的用武之地,也就白費。
山風颯颯,好一派揣著波瀾詭譎的寧靜。
曹嚴華的目光忽然被山下快速移動的一個棕褐色的身影給吸引了過去。
“三三兄,那是……”
一萬三的臉色也白了,兩個人對視一眼,沒命一樣往洞里跑,跑進了內(nèi)洞,一籌莫展。
山體都好像有輕微的震動,那是野人在往上爬了,山壁上滑落小石子,嘩啦,嘩啦啦。
曹嚴華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呼救、什么跟野人講道理、什么勵志,剎那間丟到九霄云外,只顧著問一萬三。
三三兄,怎么辦?怎么辦?
關鍵時刻,一萬三的小宇宙爆發(fā)了。
但見他往地上一倒,兩眼一閉,說了句:“別問我,我還沒醒?!?
靠!
曹嚴華被逼急了:就你會,當我不會嗎?
他撲通一聲,也往地上一倒,胳膊圈著頭,臉朝下,心里默念:我也沒醒。
有腳步聲,野人進來了。
周圍的空氣都好像不流動了,野人的腳步聲其實不重,但每一下,都好像把他的心都給踩扁了。
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下,野人拿手撥弄了一下他的腦袋,又戳他的臉。
是因為他的臉胖,戳起來手感好嗎?曹嚴華緊張地一顆心都快跳出來,腦子里有聲音吶喊:別看上我,去找三三兄!三三兄長的帥!
關鍵時刻,死道友不死貧道,就把三三兄犧牲了好了。
過了一會兒,野人反而走開了,再然后,鼻端聞到煙味,山洞里亮起憧憧的火光。
曹嚴華依稀記得,剛剛在山洞里走時,是看到灰堆來著。
他微微側(cè)了臉,把眼睛睜開一線,看到野人背對著他們,盤腿坐在地上,身前的焰頭竄的老高,把野人的身形打在后頭的石壁上,影子巨大,壓抑,萬一從石壁上跌落,好像就能把他們砸死。
石壁上……
一萬三也睜眼了,看到曹嚴華拼命朝他擠弄著眼睛,好像在示意著什么。
他納悶地朝著石壁上看過去,借著憧憧的火光,心里頭激靈靈打了個突。
那是用石子在石壁上畫的畫。
畫的拙劣,像兒童的簡筆畫,也像原始巖畫的線條,如果不是有炎老頭的故事在前頭打底,他一時間還真不容易看懂。
沒什么圖幅次序,上上下下的,有點亂。
一萬三慢慢去理時間線。
先是一個女人,挎著個籃子,在路上走,身邊有樹,一豎就是樹干,上頭開叉大概代表樹枝和葉子。
然后,那個女人躺在地上,邊上站了個舉著石塊的人。
這應該是炎老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