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二馬眼白翻起,目光已經(jīng)渙散,嘴里流著血沫,嘴唇微微顫動著,像在說話。
神棍把耳朵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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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韌有點緊張:“他說什么了?”
神棍又是一聲長嘆:“太遲了,我覺得吧,那個時候,尹二馬是想告訴我一些東西的?!?
之前藏著掖著,就是不肯向神棍吐露半句,而今大限將至,眼見秘密要隨著他一起撒手,神棍忽然就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然而,還是來不及了。
羅韌可以想見得到神棍的失落,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追問了一句:“那他說了什么?”
“只聽清楚一個字?!?
“什么字?”
那個字,好像是“娘”,什么娘,娘什么,不知道,渾無頭緒。
所以這一陣子,神棍的心情很低落,半是為了尹二馬的不幸,半是為了明明秘密就在眼前卻倏忽而逝——這一點,真是像極了羅韌他們,兇簡明明就在眼前,還是眼睜睜失掉了。
他興致乏乏,也懶得向羅韌打聽這頭的情況,只說這些日子還住尹二馬家,幫著村里料理尹二馬的后事,過兩天再聯(lián)系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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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電話,曹嚴華已經(jīng)洗好出來了,因著之前羅韌對他的猜忌“傷害”,看羅韌時,眼神里深深的嫌棄和不忿,羅韌好笑,想說些什么彌補,曹嚴華腦袋一偏,分明的“我不聽我不聽”。
外頭有人敲門,羅韌心里有數(shù),帶上錢包過去,開門一看,果然是一頭汗津津的前臺小哥,兩只手拎了至少七八個外賣餐盒,接錢的時候,笑的很不好意思——這些打包來的菜,可值不了三百塊那么多。
回到屋里,把外賣餐袋解開了鋪陳好,羅韌給木代的房間打電話,讓她們過來吃飯,兩人很快就到了,洗完了澡一身清爽,濕漉漉的頭發(fā)還掛著水珠,連人都精神了很多。
看到套著枕套的亞鳳,木代嚇了一跳,又覺得好笑,問羅韌:“要帶她一起吃嗎?”
這一下提醒了羅韌,他過去拽起亞鳳,直接把她拖到洗手間里關(guān)起來。
出來的時候,說了句:“餓幾天,反正也餓不死?!?
這是為了之前的捱餓報復(fù)嗎?看不出來羅韌還有這一面,木代肚子都笑疼了,笑到中途,看到曹嚴華哀怨的看她,那眼神大意是說:小師父,我小羅哥那么猜忌我,你還對著他笑,師徒的情分呢?
于是趕緊不笑了。
飯菜都家常,但很下飯,辣子雞,椒鹽排條、回鍋肉,木代吃的最歡,炎紅砂卻食不下咽,看羅韌說:“一萬三怎么辦啊,我們怎么找啊?”
羅韌說:“先吃飯?!?
炎紅砂筷子拈著米粒,都快哭出來了:她是最后一個跟一萬三在一起的人,如今一萬三出了事,她總覺得自己撇不了關(guān)系,寢食難安。
正跟米粒較著勁,羅韌的手機又響了,他放下碗筷過去接電話,看到來電顯示時,臉色突然變了一下,撳下接通時,說了句:“一萬三?”
這一下,沒人吃得下飯了,炎紅砂幾乎是從桌邊蹦起來的,三兩下奔到羅韌身邊:“是一萬三嗎?是一萬三嗎?”
羅韌沒理她,耐心聽著電話,炎紅砂仰著頭,巴巴看著羅韌,自己都沒留意到自己兩只手握在胸前,跟祈禱似的。
聽到羅韌說:“好,行,待會你把位置短信給我,我查一下?!?
放下電話,炎紅砂急急問:“是一萬三嗎?”
羅韌沒吭聲,過了會短信發(fā)過來,他低頭去看,唇邊露出一抹微笑。
八成是了,炎紅砂心癢癢的不行,劈手就去搶手機:“給我看看!”
羅韌手一揚,手機舉高。
他個子高,炎紅砂夠不著,氣嘟嘟瞪他。
一掃剛剛的陰郁,羅韌現(xiàn)在的心情是真不錯,問她:“你這么關(guān)心干嗎?”
“是一萬三吧,他怎么樣?發(fā)短信說什么了?我看看??!”
她連珠炮一樣問,跳了好幾次去搶手機,但羅韌眼疾手快,幾次都告落敗,氣的跺腳,不管不顧的,忽然拽住羅韌肩膀,兩腿往他身上掛,攀桿一樣去搶手機。
羅韌倒吸一口涼氣,想把她從身上推下去:“還帶這樣的,講不講道理了你?”
炎紅砂尖叫:“木代,木代,羅韌調(diào)戲我!”
木代嘆了口氣,懶得看兩人,伸出筷子去夾排條,炎紅砂再叫的狠了,她就輕描淡寫回一句:“那你就調(diào)戲回來嘛?!?
無意間一抬頭,忽然看到,曹嚴華不知道什么時候過去,鬼鬼祟祟靠近,覷著羅韌不注意時,一巴掌打在他背上,然后掉頭就跑。
——“你要是氣不順,就打他兩下,出出氣?!?
——“我打不過他?!?
大仇已報,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曹嚴華還真是一個不拋棄不放棄的人。
這都什么人啊,羅韌哭笑不得地撒手,炎紅砂終于搶到手機,趕緊低頭查看。
羅韌過來,理著衣服坐回到木代身邊,衣領(lǐng)都被炎紅砂拽走了形,木代伸手幫他把領(lǐng)口翻好,問他:“真是一萬三?”
羅韌說:“是?!?
頓了頓又補一句:“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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