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晃晃悠悠的,騾車又上路了。
扎麻問炎老頭:“老人家,是去我們村呢,還是翻月亮山?”
炎老頭說:“今晚可能要在你們村住下了,明兒翻山?!?
還要翻山?木代狠狠錐了炎紅砂一眼,炎紅砂抱著那把鐵鍬,用口型跟她說話。
說的是:我又不知道。
扎麻看了炎老頭一眼說:“月亮山不好走啊,聽說有走幾天幾夜的,都走不出去?!?
炎老頭悶頭嗯了一聲,吩咐炎紅砂:“紅砂,幫我把眼罩套上。”
這是要休息了,木代聽炎紅砂說過,閉目是最基礎的護眼,炎老頭的一雙眼睛金貴,閉著的時候比不必多的多了。
今兒個都算多費眼了。
套上眼罩之后,炎老頭兩腿交疊著,像是打坐,炎紅砂怕車子把他顛摔了,一直在邊上扶著。
木代過去跟扎麻說話。
扎麻所在的村子叫七舉,說是地圖上查不到,是個小的不能再小的村子,只住了十來戶人,木代問起月亮山,扎麻撓撓頭說,月亮山是他們村里人對這山的稱呼——這名字來的近乎直白,因為月亮每天都從那山后頭升起來。
至于地圖上叫什么山,有沒有什么專業(yè)的山系名稱,扎麻就一問三不知了。
炎老頭似乎睡著了,有節(jié)律的鼻息著,間著輕微的呼嚕。
扎麻看著炎老頭偷笑,又甩一記響鞭,催騾子快走。
木代問:“什么時候能到?。俊?
扎麻說:“半夜吧。”
半夜?木代差點暈過去,看騾子走的不緊不慢的,心里急躁,說:“我下去走都比它快呢?!?
扎麻哈哈大笑:“這樣的路你當然能走,但是前頭要蹚水,還有七八里的爛泥地,爛泥都能齊到膝蓋呢?!?
木代低頭去看騾車的大轱轆,果然,除了中心的位置,外頭一大周都是干結(jié)的爛泥,原本心里怪沮喪的,忽然想到,羅韌他們進來,也得坐騾車的,到時候三個大男人,束手束腳擠在這騾車上,真是怪找樂的。
又問:“月亮山怎么個難走的法呢?”
扎麻想了想:“月亮山很大,特別大,但是聽說,里頭也有寨子,還是漢人的寨子?!?
“可不是普通的漢人呢,聽說是早幾十年,為了躲兵禍,躲到這深山里頭的,都是富貴人家?!?
這不稀奇,從先秦時代起,中國人就在孜孜以求夢想中的桃花源,遠離人境、避居深山,例子多的不勝枚舉。
“聽說,月亮山往里,深一點的地方,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都在下雨,山里本來就難走,整天下雨,地不干,一腳踩下去,半斤的泥?!?
“還有啊……”
扎麻說了半句,忽然又擺手:“不說不說,會嚇到你?!?
說到一半的話,還這么神秘兮兮,木代哪里肯依的,糾纏恫嚇都用上了,扎麻經(jīng)不住她纏,說:“晚上嚇的睡不著,不能賴我?!?
木代說:“我膽子大的很呢?!?
扎麻怕別人聽見,只小聲跟她說。
“我聽人說,月亮山里,有野人。”
野人?野人不都在神農(nóng)架嗎?
扎麻可不知道神農(nóng)架是哪兒,他神情嚴肅的很:“真的,是嘎瑪寨的獵人同我講的,那一回,他們帶了四條狗進山打獵,遇到野人……”
他繪聲繪色:“說是個女的,全身上下長滿了毛,只有臉和……胸沒有毛,胸……有這么大……”
每次說到胸,扎麻的聲音就要低一度,說到后來,他臉都紅,覺得跟年輕姑娘擺忽這個,怪害臊的。
木代追問:“然后呢?”
扎麻說:“放狗去咬啊,可是那個野人,力大無窮的,抓住一條狗就撕,讓她撕了兩條狗呢,獵人都給嚇呆了,后來有一個反應快,端了獵槍去打,一槍打在她大腿上,那個女野人嗷嗷叫著,就跑啦?!?
不知道為什么,扎麻表情那么認真,木代反而想笑。
她問:“那你親眼見過嗎?”
扎麻嚇了一跳:“我當然沒有,我要見過,我就慘啦,你不知道,后來,又發(fā)生了一件……”
他忽然臉一紅,閉嘴了。
木代再怎么追問,他也不張口了,追問地急了,他就跺腳,跺地整個大車顫悠悠的。
說:“哎呀,你是姑娘家,我可不能給你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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