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姑娘長的漂亮,能幫店里招客:店里的??投际切┐笮』镒樱l不喜歡養(yǎng)眼的姑娘?
再者,小梨兒說她能打:這再好不過了,店里鬧事的人也不少,打起來了難免殃及池魚——上次一伙小混混喝醉了鬧事,老公何強上去拉架,迎面挨了一磚頭。
有個能打的在就省心了。
***
房間是二樓的閣樓,低矮、逼仄、潮濕,鄭梨硬要把床讓給木代,自己睡單人的彈簧折疊鋼絲床。
第一天不用上工,木代說:“我出去走走?!?
她也沒交代去哪,一個人下樓,鄭梨趴到窗口,隔了一會看到木代出來。
她雙手插在外套的兜里,慢慢地走過一個又一個臨街的攤位,拐過街角不見了。
鄭水玉上來,右手拎了個水壺,左手是摞在一起的用水盆,問她:“這個木代,怎么連行李都沒有?”
鄭梨說:“大概是路上丟了吧?!?
忽然想到什么:“姑媽,有新的牙刷毛巾拖鞋嗎?木木姐應該用得到的。”
鄭水玉沉著臉:“沒有!”
又示意對面:“樓下就有小超市,自己不會買嗎?”
鄭梨不高興,覺得這個姑媽,于小處也忒摳門兒了。
她掏出自己的小錢包,捏在手里,昂著頭蹬蹬蹬下去了。
***
南田縣很小,往一個方向直走,只大半個小時,就能走到城鄉(xiāng)結(jié)合處。
名副其實,黃土地上種著玉米,也有西紅柿,往田埂上走了幾步,居然遭遇一只大白鵝。
木代原路返回。
塵土很大,車多,摩托車和自行車也多,橋頭大喇喇擺著小吃攤,穿著臟兮兮圍裙的攤主在炸蘿卜餅。
沒人出來呵斥影響市容,小城市,就是這樣,臟亂是臟亂,透著親切肆意。
有逃學的孩子,背著書包,蹲在路邊玩紙牌。
蘿卜餅一塊錢一個。
木代在油鍋邊等,看生面醬裹著的蘿卜餅在熱油里上下無路。
她跟攤主搭話。
“我記得,從前,站在大橋頭,往那里看,有一片樓,四方方,黑不溜秋?!?
攤主拎著鍋勺,茫然地順著她指示的方向看過去,那里現(xiàn)在是片新樓,頂上是巨大的廣告畫,廣告上是前一陣子特紅的韓國明星金秀賢,豎著大拇指,邊上是廣告語。
——英語培訓到藍天!美好未來在明天!
金秀賢大概永遠也不知道,自己還接過這樣的廣告。
攤主皺眉,用鍋勺翻了一把蘿卜餅,嘴里嘟嚷著:“那是多久前?不記得了?!?
木代說:“我小時候?!?
攤主看她一眼:“你小時候?那得十五年?二十年?”
她重新看向木代指的地方,似乎想起了什么:“哦,是,印象里是有,拆了?!?
“那樓里的人都去哪了啊?”
攤主麻利的將蘿卜餅起鍋,放在擱架上瀝油:“散了吧,該搬哪搬哪唄。”
***
晚上,木代睡不著。
小閣樓里悶熱,蚊子居然也早早出動,嗡嗡嗡地擾的人心煩,鄭梨在床上憤憤,啪啪的巴掌聲不絕于耳。
一邊拍蚊子一邊跟木代說話。
“木木姐,我問過姑媽了,她說那片樓,十來年前就拆了,那是老樓,后來都變危樓了,設施設備也不好?!?
是不好。
木代眼前仿佛出現(xiàn)那逼仄的樓梯,長滿青苔的水槽,水龍頭一擰開,整根塑料水管都在嗡嗡顫動,像是地下水要噴薄而出。
“木木姐,你光記得要找的人愛穿高跟鞋了?名字呢,不記得?”
不記得,小孩子的記憶是奇怪的。
她記得從橋頭去看,能看到家所在的那幢舊樓,四四方方。
記得被送去孤兒院的那天,在橋頭坐長途車,司機扯著嗓子喊:“南田,南田始發(fā)!”
記得家里破舊的水槽,剩了餅干屑的餅干盒。
唯獨記不清那個被她叫作“媽媽”的人。
不記得她的名字,不記得她的臉,因為她的臉始終模糊,敷滿顆粒粗糙的香粉。
印象最深的,是她的鞋子,是因為自己那時候長的矮,視線低嗎?
她愛穿高跟鞋,瘦骨嶙峋的腳頑強塞進不合適的鞋子里,腳面被磨紅,腳跟被磨出了泡也不在意。
木代說:“她喜歡穿高跟鞋,尤其是紅色的,那時候,整幢樓也沒幾個人這么穿?!?
啪的一聲,鄭梨又拍死一只蚊子。
說:“這就好辦,咱們得空的時候去打聽打聽,這縣城里,老住戶很多,一住就是十幾二十年的,總有人記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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