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田縣很小,頭天的事,第二天已經(jīng)傳了個沸沸揚揚,武玉萍也第一時間聽到了,還跟老公感慨說:“那天晚上我就在橋上呢,還跟個不長眼的撞了,好險啊。”
逢人就說,鄰居知道了,服裝廠的姐妹也知道,還開玩笑打趣她說:“那你應(yīng)該向公安局反應(yīng)一下情況啊?!?
武玉萍不干,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事嗎。
她看羅韌:“你們是公安局的?也不像啊?!?
羅韌說:“我們是死者的……朋友?!?
武玉萍的臉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來:“可憐,聽說還是個學生呢。我聽說兇手抓到了,塊頭可大可大,三個人才摁住的他。”
羅韌失笑,這謠真是起的活靈活現(xiàn),怕是抓捕的過程都惟妙惟肖。
武玉萍說著說著又納悶:“那找我干嘛呢?”
她把兩個人讓到客廳坐下。
羅韌說:“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看能不能多一點線索,你當時在橋上,是不是差點撞到一個人?”
“可不!慌慌張張的,趕著投胎一樣,就往我車頭上撞!要不是我趕緊剎車,肯定摔了。”
羅韌不動聲色:“但是到了另一頭,還是摔了?”
武玉萍說:“還不是被那死小子嚇的腿軟手軟,一個沒留神就又摔了?!?
表情恨恨,余怒未消。
“那當時,你在橋上,有沒有看見一個姑娘?”
這一句,羅韌問的慢,木代的呼吸慢慢屏住,只盯著武玉萍的嘴,覺得時間都走慢了。
“姑娘啊,看見了?!?
“我從地上爬起來,扶車的時候,看見她在橋上,也不說幫個忙,那車老沉的。”
車沉嗎?能有多沉?比自己這個時候的心情還要沉重嗎?
木代呼吸有點急促,口罩貼在臉上,像是把她的氧氣都奪走了。
羅韌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還是對著武玉萍:“那,你還能記得她的臉嗎?”
武玉萍皺眉:“離的有點遠,應(yīng)該能吧,有點印象。”
羅韌從懷里掏出三張照片,一字排在桌面上:“那麻煩你給認認?!?
三張照片一樣的尺寸,一張是木代的,另兩張只是從網(wǎng)上搜了下的。
羅韌承認,自己其實有私心和偏袒,那兩張照片,他找的都是跟木代形似的,長發(fā),清瘦,秀氣的鼻子,大眼睛,連笑都是類似的。
那時候,小口袋笑的可真好看,無憂無慮的,不像現(xiàn)在,要么不笑,要么是讓人心疼的笑。
武玉萍撿出一張,說:“這個。”
木代覺得,羅韌握住自己的手,就在武玉萍撿出照片的這一瞬間,緊了一下。
大概是怕她承受不了吧。
木代轉(zhuǎn)頭看羅韌,慢慢把手從他手里抽出來,說:“我在外面等你?!?
她起身出去,每一步都是虛的,到了門口,看到羅韌的車車窗開著,炎紅砂焦急地向她揮手,好像在問:打聽的怎么樣了啊。
木代移開目光,也沒有上車,直直地向著來路走,身后,炎紅砂的揮手僵在半空,臉上一片錯愕,一萬三和曹嚴華開車下來,看她的背影,想喊又沒作聲。
曹嚴華說:“壞了壞了,一定是壞了……”
羅韌也出來了,他臉色很不好看,拉開車門上駕駛坐,問:“木代呢?”
曹嚴華和一萬三沒敢吭聲,炎紅砂指了指來的方向。
羅韌發(fā)動車子,前開,掉頭,然后慢慢追上去。
土路上,風一吹就揚好多沙土,兩邊都是稻禾,起伏著,像斷不了的浪,看不到頭的絕望。
木代真瘦,她大概這一陣子瘦了好多吧,一個人,孤獨的背影,孱弱的肩膀,他只伸一只手,大概就可以摟的過來。
聽到車聲,木代停下腳步。
車子在她身邊停下,羅韌撳下車窗,車玻璃慢慢搖下,露出她的臉,像幀幀的顯像。
她說:“我不回旅館了,你把我送到公安局吧。他們一定在到處找我,找來找去,也怪累的。”
“請紅姨,找何醫(yī)生,給我開個證明吧。我不想殺人的,我大概真的有病吧?!?
羅韌沒吭聲,他有點受不了,把頭別向一邊。
曹嚴華也低頭,他吸著鼻子,覺得自己要哭了,一萬三嘆了口氣,頭倚在車枕上,呆呆看車頂。
只有炎紅砂開口,她說:“你們倒是說話啊?!?
沒人說話,倒是木代沖她微笑了一下。
這一笑,剎那間就把炎紅砂的眼淚給逼出來了。
她帶著哭音大叫:“我不同意!”
她幾乎是踹開車門下來的,下來就拽木代。
“木代,你現(xiàn)在心情不好。我爺爺……我爺爺教我,他說,人在特別難過、沮喪、失望,還有憤怒的時候,千萬別做決定,別做任何決定?!?
“你現(xiàn)在太難過了,你就想著算了,就這樣吧,這是你一時的想法,但是你一旦進去了,不管是關(guān)在牢里,還是精神病院里,那就是一輩子了,一輩子啊。”
她使勁拍車子:“羅韌你說話啊,曹胖胖,一萬三,你們都啞巴了啊,說話啊?!?
沒人說話,孤立無援,炎紅砂的眼淚水一樣流下來,她撇開木代,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事。
她爬到羅韌的車前蓋上,一屁股坐下來,坐了還嫌不夠,又躺下來,四仰八叉,腦袋正倚在前檔玻璃上,長發(fā)亂糟糟貼在玻璃上,真心形容不出那是什么場景。
木代過來,說:“紅砂,你真是沒什么形象……”
忽然頓住,兩個人幾乎同時想起,去四寨的時候,炎紅砂拿鐵锨當扁擔時,木代也這么說過她。
炎紅砂哽咽著,像是跟誰較勁:“能不能不要這樣,我叔叔死了,我爺爺也死了,你又要去坐牢,我是掃把星嗎,把你們一個個都克沒了?”
“我就不相信了,你從小到大,就算精神分裂,你也沒做過一件壞事。我那天在旅館跟你睡一張床,你整晚都老老實實,也沒見你出去。怎么偏偏就那一晚,跑哪不好,跑個破橋上,推了人下水,你怎么就這么背,到的時候他正好在橋上撒尿,一推就下去了,他當時要是沒在撒尿,你難道要把他抱起來扔下去嗎?我就不信了,這是出了鬼嗎?這是出了鬼吧?”
有什么念頭忽然在腦際閃過,羅韌心頭一震。
作者有話要說:真心的,人在特別難過、沮喪、失望,還有憤怒的時候,千萬別做決定,別做任何決定。
另外,也不要做要練馬甲線這種**決定。
都是經(jīng)驗之談。
...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