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紅砂抱著胳膊,悄悄把手機藏在一邊的胳膊底下,手機拍攝打開,鏡頭直對著屏幕。
監(jiān)控拍攝的角度略俯視,這樣的視角場景,她和一萬三幾乎是同時注意到了一個離場的女人。
所有人都在往場內(nèi)蜂擁,墊著腳,伸著脖子,唯恐錯過一丁點熱鬧,只有那個女人,慢慢向著外頭走,像一滴離心的水,劃過一條無人察覺的水漬。
炎紅砂嘀咕了句:“還真有人這么不愛看熱鬧呢?!?
***
曹嚴(yán)華舉著身份證。
身份證上的男人叫孫海林,禿頂,稀疏眉毛,大眼袋,眼神里只露一個字。
垮。
他把身份證從眼前移開些,露出不遠處那個正在保安室門口接外賣的保安的臉。
一頭濃密的假發(fā),身板被保安制服襯的挺直,一張臉居然堪稱精神了。
曹嚴(yán)華感慨萬分:在中國,身份證照片若是遭遇真人,必有一場廝殺,要是哪天遇到美圖秀秀,真是兩個只能活一個的慘烈節(jié)奏啊。
曹嚴(yán)華看羅韌:“小羅哥,你上還是我……”
“你上?!?
一想到要割破手,曹嚴(yán)華真是一萬個不情愿,畢竟是疼的。
他拿著羅韌的刀子,刀尖顫巍巍在掌心比劃。
這手胖嘟嘟,肥厚是肥厚,然而靈巧,出入衣兜,如入無人之境。
羅韌斜乜了他一眼,說:“男子漢大丈夫……”
說話間,忽然伸手過來,把刀柄只那么往下一帶。
曹嚴(yán)華尖叫。
皮破了,血出來了,鮮紅的一滴,飽滿。
羅韌推了他一把:“還不快去,等血干了嗎?”
曹嚴(yán)華一溜小跑,在孫海林后頭叫:“老孫!”
孫海林提著外賣疑惑回頭,不記得在哪兒見過這個胖子。
曹嚴(yán)華不管不顧的,上去就握他另一只手,掌心緊緊貼住,唯恐那血不能充分利用:“好久不見了??!”
意料之中的,孫海林頃刻間臉色大變,痙攣樣推開他,一直甩手,外賣也摔到了地上,外點是麻辣燙,湯湯水水,一地狼藉。
曹嚴(yán)華注意到,他的掌心里,有灼起的紅色一圈。
孫海林怕不是以為被燙了,快步回到保安室,擰開角落的水龍頭一直涼水沖手,想朝曹嚴(yán)華發(fā)脾氣:你誰啊你,手里什么東西?
誰知道一轉(zhuǎn)臉,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真是見鬼了。
再一低頭,看到門口湯湯水水的一攤,不覺心疼:就這樣浪費了?花了他十好幾塊錢呢。
他走到門口蹲下,兩只手指拈起塑料袋,想看看能不能換個湯碗再利用。
有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還以為是那胖子,孫海林揣了一肚子火抬頭,這才發(fā)覺不是。
做保安這行的,知道看菜下飯,來的人高大英挺,穿著氣場都不一般,怕不是重要的客人。
孫海林趕緊起身:“您是……找人?”
單位有規(guī)定,如果是重要客戶,稱呼上一定要用尊稱,您。
羅韌笑笑:“向你打聽個事?!?
“您問。”
“昨天晚上,十字街口那里,出了車禍?!?
怎么問起這個了,孫海林有點奇怪:“是啊。”
“你作為目擊者,看到有人推了受害人?”
“???”
羅韌盯著他看。
這個人他見過,昨天晚上,他在交管局門口和炎紅砂爭執(zhí),還大搖大擺搡開了她離開,說:“事情出那么快,看錯了也是有的?!?
但是現(xiàn)在,他一臉的茫然。
羅韌心里生出異樣來,有什么念頭忽然自腦際閃過。
他很謹(jǐn)慎地,試探性地?fù)Q了一個說法:“你當(dāng)時看錯了?”
孫海林說:“我沒看見啊?!?
“那你為什么會被交管局請去協(xié)助調(diào)查?”
孫海林迷茫著自自語。
“我沒看見……我看了監(jiān)控,交警說我看錯了……我說了我看到人家推人了?但是我沒看見啊……”
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自覺去撓頭發(fā),掌心的灼痕慢慢消退,假發(fā)被他一撓二撓的挪了位,露出白茬茬的頭皮。
羅韌掉頭就走。
身后傳來腳步聲,先前躲了開去的曹嚴(yán)華小跑著跟上:“小羅哥,那姓孫的說了什么了?”
羅韌停下腳步:“我們最好輪班派人在馬超身邊盯點,這個人不能出事?!?
曹嚴(yán)華聽不懂。
馬超?那個前一晚被一萬三往死里追打的馬超?現(xiàn)在怎么忽然成了受保護人物了?
羅韌沒有說話,心里面少有的翻江倒海。
木代的希望,在馬超身上。
孫海林的反應(yīng)證實了一件事:他們的血對這些可能受到兇簡影響的人的確有作用,他的那部分被強行置入的、虛假的記憶、空穴來風(fēng)的說法,被消除了。
孫海林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所以他忽然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自語著理不清事情的順序。
如果馬超的情形也是一樣的,那么他醒來之后,會下意識翻供——因為他根本不記得在橋上見過木代。
羅韌吩咐曹嚴(yán)華:“給木代,不是,給我的手機打電話?!?
曹嚴(yán)華不太明白,但還是依著他的吩咐撥了號碼,湊到耳邊聽了會,又拿下來。
“小羅哥,占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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