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首發(fā)商議之后,幾個人決定在南田多住幾天,半是為了等項思蘭完全康復(fù),半是為了收尾處理后續(xù)事宜。愛玩愛看就來網(wǎng)。。
馬超還沒醒,但是八成因著羅韌前一次遞的信,宋鐵又被帶進警局一次。
羅韌找了之前聯(lián)系過的陳向榮打聽情況,陳向榮確定這不屬于“泄密”之后,眉飛色舞的跟羅韌說:警察也很生氣,拍著桌子吼宋鐵說,不是說看見那個女的了嗎,怎么轉(zhuǎn)臉又說沒見過,你哄我們玩兒嗎?
看來形勢很好,趁熱打鐵,羅韌又吩咐炎紅砂寄了封信進去,這一次,信里還附帶了一封知名心理專家何瑞華醫(yī)生開具的病人情況說明。
里頭提及一位叫木代的病人,“有很長時間的習(xí)武經(jīng)歷”、“但并不具備攻擊性”、“受到大的刺激時會選擇逃跑以自我保護”。
末尾輕描淡寫的帶一句:如果想知道事實真相,問馬超會更合適吧。
落款還是:一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知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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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思蘭那里,他們輪班一樣每天都有人去,半是監(jiān)視半是照顧,只木代不去,問起時,她語氣很生硬:“等她能講話了再說?!?
這對母女關(guān)系,大概復(fù)合無望了。
有些時候,羅韌想著,項思蘭把木代送走,其實是好的,免她遭到齷齪之人的傷害。
但轉(zhuǎn)念一想,一個母親,為了維持自己的客人和生計,兩相權(quán)衡之下,選擇把女兒遺棄他鄉(xiāng),即便后續(xù)產(chǎn)生了好的結(jié)果,又能說明什么呢?
他問木代:“等她能講話了,你會跟她聊點什么?”
“不聊什么,走個形式?!?
走個形式,道個再見,這確實是木代的性格,她不喜歡沒有尾的故事,哪怕悄悄離開,也一定要留張字條說:不要找我,找也找不到。
“想從她那里問出你爸爸的情況嗎?”
木代搖頭:“不想了。”
是人都有父母,父母又有父母,不在一起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變故,要么是錢,要么是情,要么是家庭壓力和陰差陽錯。陽光之下,再無新事,無外乎那幾種。
她的時間也寶貴,不想再去追討翻騰他人的故事。
羅韌仔細看她的臉色:“真不想?”
木代反問:“找到了又能怎么樣呢?”
她對那個父親,更加沒有印象,難道哪一天他站到近前,他們就有了父女感情了?
羅韌笑了笑,說:“那就好?!?
***
項思蘭熬過了頭兩天,這昭示著她挺過了兇簡離身給她帶來的器官轉(zhuǎn)變的煎熬。
但在羅韌看來,項思蘭已經(jīng)無法恢復(fù),她的心口依然半凹,布滿蛛絲般的血痕,腰背無法挺直,呼氣的時候口里似乎都帶淡淡血腥氣。
她像是一個被兇簡改造過,又中途遺棄的怪物,胸腔和腹腔之內(nèi),現(xiàn)在該是怎樣的混亂場景?而那些器官,又能把她的壽命支撐幾何?
不敢想象,不寒而栗。
羅韌動過把項思蘭送醫(yī)的念頭,他也有好奇心,想動用x光探測,看清她內(nèi)里乾坤。
問她:“你想去醫(yī)院嗎?”
項思蘭搖頭,她不是傻子,知道自己這種情形,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她現(xiàn)在的身體情形,比之當(dāng)年的所謂首例艾滋病,還要更加聳人聽聞吧?
約莫第三天,她終于開口講話,聲音難聽,喑啞沙啞,但至少是能溝通了。
當(dāng)時在側(cè)輪值的是一萬三,他電話通知羅韌,羅韌沒有驚動木代,很快趕到。
到的時候,看到項思蘭坐在門口的凳子上,像是曬太陽,之前沒有注意過,陽光下才發(fā)現(xiàn),她大片的白發(fā)摻在黑發(fā)之中,幾乎是一半一半了。
可憐是真可憐,可恨也尤為可恨。
羅韌問她:“還記得自己害過多少人嗎?”
“不記得了?!?
羅韌不相信:有了之前和丁國華的溝通經(jīng)驗,他篤定項思蘭一定記得。
項思蘭說:“真記不清,讓很多人說過很多話?!?
這么些年,她不斷的讓不同的人說出空穴來風(fēng)的妄,并非件件都指向人命——有時候,她只輕飄飄拋下話來,任它在別人的舌尖上膨脹和擴大,去挑撥、破壞、離間、制造沖突。
事態(tài)是消弭于無形還是進一步升級,只看各人的造化了。
“為什么選騰馬雕臺?有什么特別寓意嗎?”
“不是我選的,它選的。”
它?
羅韌想不通,為什么要選哪個地方?因為被廢棄、空曠?
腦子里忽然再次出現(xiàn)騰馬雕臺的畫面,沒有燈的晚上,只有風(fēng)聲和稻禾彎腰的輕響,少了半拉腦袋的騰馬輪廓隱在融融的夜色里。
一萬三感慨說,好像古代的祭臺啊。
“為什么要做那些事?”
“它做的?!?
三個字,推的干干凈凈。
羅韌說:“我叔叔,跟你也是一樣的情形。他被操縱著、控制著,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最后自殺了?!?
他看項思蘭:“但是你不一樣,你不反感、不抗拒、甚至配合,看到別人受冤屈受害,心里會有報復(fù)的快感,是吧?”
項思蘭冷冷哼了一聲,不承認,也不否認。
有一種人,自己境遇不好,并不想著去改變,只巴望著其他人更不好,項思蘭算是個典型。
“你知道它是什么東西?”
“不知道?!?
說這話的時候,她低頭看了看心口,她今天換了一件干凈的滌綸襯衫,扣子扣的整整齊齊。
羅韌也看她心口:“一開始心口就是那樣嗎?”
怕她聽不懂,解釋了一下:“那種形狀?”
項思蘭搖頭。
最初不是,變化是一點點發(fā)生的,心口慢慢凹陷,用手去摸,會忽然發(fā)現(xiàn)有一根肋骨變了走向。
有一天晚上,她在簡陋的洗手間脫掉衣服,伸手抹干凈蒙垢的鏡子。
鏡子里,她的心臟像一個倒扣的海碗,血絲一樣的纖膜隨著心跳顫動。
外間傳來輕微的響動,她皺著眉頭推門去看,有個張惶的影子一晃而過,隨之響起驚怖的尖叫。
她追出去了,兩只手臂著地,像迅速爬行著的巨大蜥蜴,那個人在稻禾地里奔跑,回頭看時,臉色慘白的像是死人。
后來聽說他病了,一直說胡話,又有人傳是瘋了。
現(xiàn)在想起來,項思蘭還覺得好笑:有那么可怕嗎?她自己早已習(xí)慣了。
羅韌繼續(xù)自己的問題:“可以控制人做任何事嗎?”
她搖頭,唇角露出狡黠的笑:“只讓人說一些話,但有些時候,效果出奇的好?!?
很多鬧到無法收場的慘劇,最初的起源,只是一個不屑的眼神,或者一句不中聽的話,她只負責(zé)撒下火種,而那些讓火種燎原的催化劑,是人自己加的。
羅韌覺得有些荒誕,和之前那些被兇簡附身成為兇手的人不同,項思蘭這二十年,也許不曾真的殺過一個人,她甚至從不開口。
如果整件事訴諸法庭,法律會判她有罪嗎?
羅韌問出最后一個問題。
“為什么當(dāng)初,要遺棄自己的女兒?”
項思蘭呵呵笑起來,笑的力猛了,胸口牽扯似的劇痛,她的腰又埋下去些,側(cè)面看,像卷起的鑼。
從前,她的心臟格外強,所有的器官骨頭都為之讓路;而現(xiàn)在,情形反了過來,要動用整個上半身,佝僂著,內(nèi)蜷,去保護。
她說:“其實,就是那個女孩吧?”
繼而喃喃:“她長大了,她叫什么名字?”
***
羅韌的電話打到炎紅砂的手機,炎紅砂又轉(zhuǎn)給木代。
電話里,羅韌問她,項思蘭可以講話了,你要來見一面嗎?
木代說:“好啊?!?
炎紅砂想跟她一塊去,她說:“讓我自己去吧?!?
語氣很柔和,態(tài)度卻毋庸置疑,曹嚴(yán)華過來拉了拉炎紅砂,示意:人家的家務(wù)事呢。
木代出門,不戴帽子也不戴口罩,兩手插在兜里,走過黃昏的街道,走過南田那座標(biāo)志性的大橋,在橋上回望,一色的新樓,不復(fù)記憶中的任何一絲模樣。
南田并不是家鄉(xiāng),只是一座叫南田的城市罷了。
羅韌在門口等她,問:“要陪你一起嗎?”
“我自己就行?!?
“那我在外頭等你?!?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她已經(jīng)猜到你是她女兒了?!?
***
木代終于坐到項思蘭對面。
項思蘭縮在床上,身子躬起,拱衛(wèi)那顆脆弱的心臟。
木代看了她好一會才開口說話。
“我告訴你你的女兒在孤兒院病死的時候,你是什么心情?”
項思蘭漠然地看了她一眼。
木代有些錯愕,想了想又自嘲:也是,送都送走了,拋諸腦后二十年,聽到噩耗時的心情如何,真的還重要嗎,難道她表現(xiàn)出難過或者悲傷,自己就真的覺得得到安慰了?
換了個實際的話題,問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項思蘭回答的平靜:“我需要錢?!?
說的時候,目光盯緊她,似有希冀。
木代先是不明白,繼而失笑。
她覺得,項思蘭的話外音,和炎紅砂那句“你媽媽就是你的責(zé)任”個中之意是一樣的。
她壓抑住內(nèi)心的好笑:“你覺得我會供養(yǎng)你?”
項思蘭說:“我把你送走了?!?
“你看看你現(xiàn)在,多干凈、漂亮。坐在對面,昂著頭跟我講話?!?
她聲音壓低:“如果我不送你走,你會怎么樣呢?你會年紀(jì)輕輕的就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早早的,也有了個女兒,不想要,不想養(yǎng),又送不掉?!?
“這樣多好,你現(xiàn)在多體面,還有個愛你的男人?!?
木代冷笑:“說的好像一切都是你的功勞似的?!?
項思蘭吃力的挪了挪身子:“從前,我過日子并不費力,不會生病,吃喝也簡單?!?
“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我現(xiàn)在走路都很難,腰直不起來,心臟有一下沒一下的跳,有的時候,像要不跳了似的?!?
她也知道情況不同,第一時間去審視自己的處境,跟二十年前一樣現(xiàn)實。
木代笑笑,聳聳肩,說:“可惜我錢給你?!?
“你應(yīng)該給我錢。”
這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目跉?,木代的臉色冷下來:“憑什么?”